说完又补充一句：“墨涵兄，我现在改名字了，不叫朱一刀了，叫朱预，预备的预，德的。”

陈墨涵眨了眨睛，不解地说：“你那名字是有来历的，怎么说改就改呢？”

朱预笑笑说：“啥卵来历，一刀一刀的哪像个名字？梁大牙说改了，我也同意。我们那边时兴改名字。”

陈墨涵又眨了眨睛，不吭气了。

上了阵地，朱预算是大开了界。陈墨涵边走边介绍：第一防线正面多宽，纵多长，火力如何转移延伸，击距离几何，预备队待机位置设在何；第二防线战斗分界线如何确定，第二梯队呈何战斗队形展开…

陈墨涵娓娓来，听得朱预转向。朱预心里想，刘汉英的队打起仗来真他娘的放脱，手续多了好几。他跟梁大牙打仗可没有这么罗嗦。遭遇战也好，阻击战也罢，哪怕是攻据，也从来不跟人家摆开阵势礼尚往来地打。往往是人数大致清，地形提前看好，队悄悄地摸去，制一占，机关枪一架，退路一留，一卡，剩下的就靠挥大刀片驳壳枪了。当然，战术也是讲究的，但那都是临时调度的。朱预笑了，笑得有些蹊跷。

陈墨涵忙问：“你笑什么？”

朱预说：“陈墨涵，这个仗要是我和梁大牙指挥，就绝不会像你们这个打法。”

陈墨涵停住脚步，双眉不易察觉地了，问：“你们有什么招？”

朱预悠悠地了一国造的香烟卷，从容不迫地说：“陈长你想啊，咱们要汽车没有汽车，要大炮没大炮，连小钢炮也没有人家的多，没有人家的。把队伍摆在这里等他来打，叫化跟龙王爷比宝，比得起吗？这傻事我们是不会的。我跟你说，地雷可以埋，壕沟可以挖，石可以垒，木桩可以楔，但是没有必要把队伍如此这般摆在沟里等着挨打。”

陈墨涵嘴上没有上反驳，心里却颇不以为然——你们土八路就知打游击，再大的仗到了你们的手里也打得糟糟的。但是这话没有说，嘴上耐心地解释说：“朱中队长有所不知，这阵势叫步兵团浅纵防御系，依据是伏龙芝军事学院的攻防作战教程提的原则，很科学的。”说完了，见朱预仍然表示蔑视，又补充了一句：“伏龙芝军事学院，可是你们老大哥的最军事学府呢。”

陈墨涵的这句话，却没能把朱预吓住。朱预一拍，咧嘴大笑，说：“啥鸟灰学堂学府的，跟日本鬼打仗就好比跟摔跤，你得掏它的，挠它的，揪它的，掰它的牙，踢它的扫堂。总而言之一句话，怎么顺手怎么打，怎么得劲怎么打。活人不能让憋死。可是像你们这样碰，拉开架势跟摔跤，不是瞎摆谱么？不是拿着自己的脑袋往角尖上戳么？”

这一席话，当真把陈墨涵说得疑疑惑惑。细细想来，朱预话理不，是很实用的。前一阵两边的队都去据，人家八路的伤亡就小多了。不能不承认，人家的战术的确是灵活一些。像这样拉开架势跟日军行阵地攻防作战，的确有许多弊端。

然而，这个想法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转念一想，陈墨涵又有些不屑，暗自琢磨，你们的家伙都是小米加步枪，东躲西藏全是被来的，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们毕竟是堂堂国军，作战也得讲究个风度。像你们那样东一榔西一，委实不成统。仗要打得顺手，但是泱泱大国的面还是要顾全的。

想到了这一层，陈墨涵对朱预的话就不那么认真了，并且也说了一句话，以表示同朱预的亲近，说：“咱们蓝桥埠不是有句老话么，叫杀猪杀，各有各的杀法。朱中队长你等着看吧，我们的防御系虽然不能说是固若金汤，但是此类立防御结构，是很难打破的。况且，本军并不是消极防守，而是凭借工事消耗敌人，夺取最后的胜利。这就好比是个橡胎，小日本一撞上来，死不了也必然会弹回去，弹他三次士气就下来了，大势去矣。本军倘能住敌人三番冲击，士气必将大振，此时发起反攻，必将势若破堤，洪峰一泻千里无可遏止矣。朱中队长请勿多虑，就等着打扫战场吧。”

朱预仍然表示怀疑，翻了翻，但见陈墨涵满脸自负，便把自己的担忧又咽了下去。

第十三章

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