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闻音想了想说：“不会有什么事的，老张你别了，我去看看。”说完，移动步便往里走。姚三赶蹿到里，儿颠颠报信去了。

凹凸山老百姓的房多是自己盖的，土墙草。山里不缺木材竹，所以住的都很宽敞。张二家住的是二的院，前院正房四间，住着张二一家。东厢房山墙下还有一个门楼，通向里院。里院三间，就是梁必达的“官邸”了。

正坐在二门楼槛上认字的警卫班长黄得虎听见脚步声便站起，见是东方闻音，刚要说话，被东方闻音摆手制止了。黄得虎知东方闻音和大队长的关系，自然不会不识，便咧嘴笑笑，闪过给东方闻音让了。

东方闻音蹑手蹑脚地推门去，才看见梁必达和衣卧在铺上，纹丝不动，像是睡着了，奇怪的是又听不见呼噜声——梁必达的呼噜东方闻音是充分领教过的，刚到陈埠县的时候，大队连官带兵就十几个人，统统住在街的土地庙里，夜半三更，隔着院墙都能听见梁必达的呼噜声。

可是今天的梁必达却睡得十分安静。屋里的光线有些暗，东方闻音站在梁必达的铺前，拿不定主意是喊他还是不喊他，倒是梁必达

听见了动静，翻坐了起来，着惺忪的泡，一脸苦相，看着东方闻音，并不说话。

东方闻音问：“你是怎么啦？不舒服吗？”

梁必达说：“是啊，是不舒服。”

东方闻音又问：“是哪儿不舒服呢？”

梁必达指了指心：“这里，这里不舒服。”

东方闻音吃惊不小：“可别是心脏了病。”

梁必达怪里怪气地笑笑说：“心脏倒是没有什么病，就是心里难过。”

东方闻音觉得莫名其妙：“嗨，你这个人，步这么快，都当司令员了，还难过什么？”

梁必达说：“当司令员就不难过啦？就是因为当了司令员我才难过的。”

东方闻音想了想，似乎明白了，微微一笑说：“你是担心工作经验不足，到了分区猪大直不起腰是吧？”

梁必达说：“不是，工作经验咱不缺，再说咱也可以在战争中学习战争嘛，谁也不是生下来就会当司令的。”

东方闻音说：“那你就是担心跟窦副司令员和张主任他们搞不好团结，是不是？”

梁必达断然否认：“也不是。老话说，阎王爷不打笑脸人。我是个汉，说话办事没遮拦，有对不起窦副司令和张主任的地方。可是这我并不担心，我向他们认错行不行？他们比我有能力有经验，我虚心向他们学习行不行？他们是老革命老共产党，我老老实实地尊重他们行不行？他们是知识分学问人，我敬着他们让着他们，他们享福我拣苦吃行不行？他们的觉悟比我，只要真心相待不搞使绊揪辫那一，只要他们不是汉鬼不是存心跟我过不去，只要他们还是真共产党，我就不相信我团结不了他们。”

梁必达的这番话说得真诚实在，落地有声，有些乎东方闻音的意外，也使她更加糊涂了：“你别这么绕来绕去搞得云遮雾罩的，你难过什么你就说来吧，看我能不能帮你主意。”

梁必达说：“我就难过一条，没文化。我难过我是个苦，不像你们这些城里人，从小能学堂学文化。送走杨司令他们，我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数数我认了多少字。可是我数来数去数了三遍，越数越气。你猜我认了多少字？数了三遍也还是四百二十六个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