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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2/10)

陈秋石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桌响了一下,是张咸清拍的。张咸清拍着桌说,陈秋石,你说话注意一!什么叫偏安一方,什么叫小打小闹?国民党几十万大军对我们围追堵截,我军几万将士浴血沙场,你居然说不是大规模,居然说是小打小闹,是可忍,孰不可忍!

学员中有人说,陈教官你别扯那么远。你就告诉我们,敌人攻的时候我们怎么打,敌人防御的时候我们怎么打。

黄寒梅怔怔地看着儿,儿的小睛里闪烁着狼一样的绿光。

终于,到了后半夜,他有些明白了。随营学校这方式,是为了解决战争问题不得已而为之的权宜之计,有着现炒现卖的应急质。如果真的要培养适应正规战争的,首先要提的文化素养,要让他们有了开阔的界,然后才能谈得上提战术平。

一个学员说,陈教官你让我们搞作业,还要搞作战图,算兵力火力账,我们搞不来。打仗主要靠的是勇敢,不能如此这般慢条斯理。上级叫攻,咱就迎着枪林弹雨往上冲,上级叫防御,咱就搬起石往下砸。你的这些战术,在孔雀岭是碰巧了,在其他地方不一定用。

九川不吭气。



陈秋石说,像不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战斗过程和结果。我在黄埔分校受训的时候,我的教官杨邑先生曾经谆谆告诫我,没有战术远见的人,永远只能当参谋而不能当参谋长,而没有战术观念的人,最多只能当连长而绝不能让他当团长。

临走的时候,陈秋石提,他要带走他的山丹战,被韩君否决了。韩君说,哪有当教员还带着的,难你想一直在随营学校下去?把留下,我给你保,等你从随营学校回来,我保证完璧归赵。

到了中随营学校,教务陈秋石当战术教学组的组长,因为没有现成的教材,就自己动手编。陈秋石文化底厚,编了一本图文并茂的《攻防战术十大图例》,油印,下发到班。

陈秋石顿时呆若木,他明白了,他被禁了。

陈秋石说,现在我们是偏安一方,国民党没有跟我们打大规模的兵团战术,大家都是小打小闹,可以凭借匹夫之勇,而从长远看…

黄寒梅突然发一声喊,半吊啊,你这个挨千刀的,你作的是什么孽啊!

这年秋天,军团成立了一个随营红军学校,开办了军事、政治、文化和炮兵、无线电技术补习班。师长韩君找陈秋石谈话,要他到军团随营学校当战术教官。陈秋石有气,觉得一个威风凛凛的团长去当教官有降低份。但是韩君说得很严肃,这是组织的决定,是徐向前总指挥亲自名要他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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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秋石说,这个要慢慢来,我们要从基础讲起。

教务长张咸清找陈秋石谈话,严肃地批评说,你怎么能信开河贬低我们的同志?他们都是从战场上摸爬来的,你居然说他们再学三年也赶不上国民党的一个连长,居然说他们是乌合之众。这话有严重的政治问题!

课堂设在一家亡地主的祠堂里。第一次上课,陈秋石兴致,军容整洁,只遗憾没有鞋,不能像杨邑那样仪表堂堂,但绑还是扎得一丝不苟。他首先从战术起源、原理、意义讲起,来龙去脉,引经据典,滔滔不绝,讲到了孙尉缭,还讲到了北伐战争的一些战例。

陈秋石扣好衣服,还扎上了带,兴冲冲地了门,可是还没有走房东的院,就被哨兵拦住了。哨兵把枪一横说,警卫连有规定,夜晚不许门。

陈秋石一听这话,脑了。他没有想到,连徐向前都知他陈秋石。看来孔雀岭战役,他的名声确实传得很远。陈秋石二话没说,当即就答应了。

那年九川偷油条事发不久,黄寒梅就离开了豆腐坊,到邱记成衣铺里打杂。一年下来,竟攒了十几块洋钱,远比在豆腐坊好得多。更可喜的是,邱裁店铺后面有两间草房,邱裁让人修修补补,给黄寒梅娘儿俩栖。黄寒梅于是有了独门独灶,自己起火吃饭。

张咸清义愤填膺地说完,把桌上的大茶缸端起来,咕咕咚咚地喝了几,重重地往桌上一放,看着呆若木的陈秋石说,你先回去吧,这几天的课你不用上了,好好反省,想明白了再来找我。

几堂课下来,陈秋石讲得燥,效果平平。他布置的那些作业,上来的五八门。有的模仿他的法,也搞文字图,但文不对题,图是涂鸦。有的一个字写得大,一张黄草纸,写不过三五个字。还有的脆什么也不写,画上一个人,帽上缀一颗五角星,算是红军,红军端着枪,瞄准另一个人,另一个人的帽上缀着青天白日,算是白军。白军举着两只手,表示投降。

刮肚一直苦恼到下半夜。

陈秋石翻着上来的作业,气不打一来,在课堂上抖着厚厚一摞黄草纸说,太差了太差了,简直是乌合之众!这样的文化程度怎么能当团长营长?再学三年也赶不上国民党的一个连长!

陈秋石说,十六字原则是大的方针,但是到战争实际,还要细化。比如说敌疲我打,怎么才能让敌疲劳,我们怎样才能以逸待劳,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可以打。然后就举例,举孔雀岭战斗,如何以小兵力牵制敌人,如何以分兵力设伏,如何以主力迎击敌大,分段袭击。

陈九川望着他娘说,娘,我再也不吃豆腐卷油条了。

学校离成衣铺不远,在街东的土地庙里。有时候给人送衣路过,黄寒梅会在学校外面,听里面抑扬顿挫的读书声,仿佛看见陈九川在里面摇晃脑。听着听着,就有两行泪从腮帮脸上过。她想

还有人说,十六字原则我们大家全倒背如,比你讲的这个那个用得多。

想到这里,陈秋石激动起来了,起披衣下床,他要去向张长建议,还是要先解决文化问题,对基层行文化补习,然后才上战术课。张咸清也是个文化人,他应该接受这个观

陈秋石憋了一肚气,回到住地想了很长时间,也没有想明白他到底犯了什么错误。

黄寒梅又问,孩,你长大了,想什么?

川的脑袋上。黄寒梅喃喃地说,孩,娘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的爷爷

陈秋石傻了,惶惶地看着张咸清,语无次地说,张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以后如果真的大队作战,我们,我们一定要,要讲究战术,要让我们的指挥员懂得用兵之,不能光凭勇敢,打仗不能搞人海战术。

学员大都是团营连三级,大家也是正襟危坐目不斜视。讨论的时候,陈秋石发现不对劲了,多数学员似乎并没有听明白他讲了些什么,也不兴趣,他们最兴趣的是他画的那些图,指指接耳,有的说像,有的说不像。

陈九川抬起睛说,杀人,把他们全都杀死。

就这一句话,被学员告到了教务,说陈秋石的立场有问题,这个从国民党黄埔军校毕业的军官,看不起工农,长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陈秋石还在字斟句酌地说着,张咸清的脸已经变得铁青了。张咸清站了起来,盯着陈秋石说,好啊陈秋石,陈秋石同志,我现在还喊你一声同志,可是我提醒你,你得好好地改造你的思想了。据我所知,你在剥削阶级家,又在黄埔分校受过训…

陈九川八岁启蒙,被郑秉杰收学堂念书。郑秉杰没有让黄寒梅搞祭祖拜师那一礼节,只对黄寒梅说,你用土布给孩两件像样的衣裳,用竹编个书篓就行了,书本费和学费就免了。



黄寒梅说,九川,你要学好,等几天,娘买了行,就送你到郑大先生的学堂里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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