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严师长政委我们几个人反复在沙盘上,在地图上推演,我们设想的方案同沈东同志提来的设想大同小异。当然,我们没有想到回到解放战争的打法,这个说法有不时髦,但是事实上在这场特殊的战争中,战斗的第一阶段,放弃使用重火力,放弃固守的当面之敌,锐穿,敌后反攻,都是我军的优良传统,这个战术可不是照搬照。沈东提到了解放战争,我想到了三个战例,一是解放安庆的时候,潜山外围红石岭剥战,第二是广西剿匪的田坝连环伏击战,第三是朝鲜战争的双榆树…”
王铁山话到此,戛然而止,脸上不易察觉地动了一下。
严泽光却像什么也没有看见,接过王铁山的话说“王副师长的意思你们听明白了没有?今天我们研究的打法,不仅是集中了各位同志的智慧,还集中了过去三个战例的长。你说它是因循守旧它不是,你说它是标新立异它也不是,因地制宜因时制宜,它的名字叫实事求是。关于玉田当面攻战斗,我定一个大的原则,第一,立足浅纵分阶段穿,第二,基本上不考虑大正面推。”
7
为了争取主动,严泽光指示张省相,以最快的速度制订作战预案,报战区前指,以引起重视。张省相把这个任务给了朱定山,最后自然而然地落到了沈东的上。沈东把作战预案呈送给严泽光,严泽光看得很细。看完了,放下卷宗,擎起烟斗了一阵,把光从南边的山脊上移了过来,落在沈东的脸上。
沈东有心虚,他觉得很尴尬。他很后悔半年前听信了严丽文的教唆,去向严泽光摊牌说他是丽文的朋友,他不知严泽光在对他的赏识和对他的亲近方面,哪一更重。他怎么会知严泽光这么快就当师长了呢,要是早知,他就不会那么了,倒不是因为他怕严泽光,而是觉得跟师长的女儿谈朋友会有很多麻烦。
严泽光完烟斗里的烟丝,拍了拍边的石说“来东,陪我坐一会儿。”
沈东心里一,这是严泽光第一次省略了他的姓氏,喊他东。可别小看了这个称呼,它标志着接纳,象征着亲近。沈东坐下后,严泽光说“你对这次争取任务的前景是怎样判断的?”
沈东说“一是前指批准了我们的预案,预案就变成了方案。这是最佳效果。二是前指认可了我们的预案,将其纳总作战方针中,不用我们的人,用我们的打法,这是次佳效果。三是置之不理,让我们坐镇玉田,威慑黄琨,声援西线,这对我们二十七师的队来说,是最差的效果,引而不发,无功而返。”
严泽光说“我有个预,可能的结果,既不是你说的最佳效果,也不是你说的最差的效果,可能是第二效果,可是我不甘心啊。”
沈东没有说话,他知师长的判断是有层依据的,作为一个曾经有过辉煌战绩的军人,作为一个几十年如一日把战术研究作为人生艺术和唯一乐趣的军人,可以说,没有谁比严师长对于战争这门艺术更加执着了。战区以来,他的最多的一件事情就是俯瞰沙盘和凝望地图。他对于敌情通报好像并不怎么在意,每当有新的敌情通报下达,参谋人员介绍的时候,他只是静静地聆听,睛却自始至终落在作战地图上。
临时指挥的正面墙上,悬挂一幅一比五十万的地图,那是整个战区的战略态势图,几乎占满了一面墙,其中二十七师准备开的区域有办公桌那么大。另外一面墙上,分别挂着一比二十万、一比十万的战术标图。严师长常常站在地图的对面,目光久久地凝望。他在凝望那些地图的时候,指挥里一片寂静。
但沈东分明听见了脚步声。那是严师长的脚步,严师长的目光落在什么地方,就像他的脚步已经踏到了什么地方,那里便印上了严师长的解放胶鞋鞋底的纹路。
但是战区二十多天了,队已经在玉田地区集结了,连师医院都上来了,前指给二十七师的任务还是原地待命,原地待命,再原地待命。别人不一定能看见,但严师长一定看见了,在东西两线,参战队已经开始行战役署了,严师长所担心的引而不发,很有可能就是事实。
沈东说“师长,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也许会有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