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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纪四十五(2/10)

臣光曰:汉家之法已严矣,而崔寔犹病其宽,何哉?盖衰世之君,率多柔懦,凡愚之佐,唯知姑息,是以权幸之臣有罪不坐,豪猾之民犯法不诛;仁恩所施,止于目前;宄得志,纪纲不立。故崔寔之论,以矫一时之枉,非百世之通义也。孔曰:“政宽则民慢,慢则纠之以猛;猛则民残,残则施之以宽。宽以济猛,猛以济宽,政是以和。”斯不易之常矣。

◎ 和平元年庚寅,公元一五零年

甲午,葬顺烈皇后。增封大将军冀万,并前合三万;封冀妻孙寿为襄城君,兼翟租,岁五千万,加赐赤绂,比长公主。寿善为妖态以蛊惑冀,冀甚惮之。冀,官至太仓令,得寿所,威权大震,刺史、二千石皆谒辞之。冀与寿对街为宅,殚极土木,互相夸竞,金玉珍怪,充积藏室;又广开园圃,采土筑山,十里九阪,林绝涧,有若自然,奇禽驯兽飞走其间。冀、寿共乘辇车,游观第内,多从倡伎,酣讴竟路。或连日继夜以聘娱恣。客到门不得通,皆请谢门者,门者累千金。又多拓林苑,周遍近县,起兔苑于河南城西,经亘数十里,移檄所在调发生兔,刻其以为识,人有犯者,罪至死刑。尝有西域贾胡不知禁忌,误杀一兔,转相告言,坐死者十馀人。又起别第于城西,以纳亡;或取良人悉为婢,至数千,名曰自卖人。冀用寿言,多斥夺诸梁在位者,外以示谦让,而实崇孙氏。孙氏宗亲冒名为侍中、卿、校、郡守、长吏者十馀人,皆贪饕凶,各遣私客籍属县富人,被以它罪,闭狱掠拷,使钱自赎,赀少者至于死、徙。扶风人士孙奋,居富而吝,冀以乘遗之,从贷钱五千万,奋以三千万与之。冀大怒,乃告郡县,认奋母为其守藏婢,云盗白珠十斛、紫金千斤以叛,遂收考奋兄弟死于狱中,悉没赀财亿七千馀万。冀又遣客周四方,远至外,广求异,而使人复乘势横暴,妻略妇女,驱击吏卒,所在怨毒。

冀遣书诣乐安太守陈蕃,有所请托,不得通。使者诈称它客求谒蕃;蕃怒,笞杀之。坐左转修武令。时皇有疾,下郡县市珍药,而冀遣客赍书诣京兆,并货黄。京兆尹南延笃发书收客,曰:“大将军椒房外家,而皇有疾,必应陈医方,岂当使客千里求利乎!”遂杀之。冀惭而不得言。有司承旨求其事,笃以病免。夏,五月,庚辰,尊博园匽贵人曰孝崇后,曰永乐;置太仆、少府以下,皆如长乐故事。分鹿九县为后汤沐邑。

以太常黄琼为司空。

,正月朔,群臣朝贺,大将军冀带剑省。尚书蜀郡张陵呵叱令,敕羽林、虎贲夺剑。冀跪谢,陵不应,即劾奏冀,请廷尉论罪。有诏,以一岁俸赎;百僚肃然。河南尹不疑尝举陵孝廉,乃谓陵曰:“昔举君,适所以自罚也!”陵曰:“明府不以陵不肖,误见擢序,今申公宪以报私恩!”不疑有愧

北匈呼衔王寇伊吾,败伊吾司恺,攻伊吾屯城。诏敦煌太守达将兵救之;至蒲类海,呼衍王引去。

冬,十月,司空胡广致仕。

,正月,甲,赦天下。改元。

京师旱,任城、梁国饥,民相

◎ 元嘉元年辛卯,公元一五一年

十一月,辛巳,京师地震。诏百官举独行之士。涿郡举崔寔,诣公车,称病,不对策;退而论世事,名曰《政论》。其辞曰:“凡天下所以不治者,常由人主承平日久,俗渐敝而不悟,政浸衰而不改,习安危,怢不自睹。或荒耽耆,不恤万机;或耳蔽箴诲,厌伪忽真;或犹豫歧路,莫适所以;或见信之佐,括守禄;或疏远之臣,言以贱废。是以王纲纵弛于上,智士郁伊于下。悲夫!自汉兴以来,三百五十馀岁矣,政令垢玩,上下怠懈,百姓嚣然,咸复思中兴之救矣!且济时拯世之术,在于补衤定决坏,枝拄邪倾,随形裁割,要措斯世于安宁之域而已。故圣人执权,遭时定制,步骤之差,各有云设,不人以不能,背急切而慕所闻也。盖孔对叶公以来远,哀公以临人,景公以节礼,非其不同,所急异务也。俗人拘文牵占,不达权制,奇伟所闻,简忽所见,乌可与论国家之大事哉!故言事者虽合圣德,辄见掎夺。何者?其顽士暗于时权,安习所见,不知乐成,况可虑始,苟云率由旧章而已。其达者或矜名妒能,耻策非己,舞笔奋辞以破其义。寡不胜众,遂见摈弃,虽稷、契复存,犹将困焉。斯贤智之论所以常愤郁而不伸者也。

癸酉,赦天下,改元。

,正月,西域长史王敬为于窴所杀。初,西域长史赵评在于窴,病痈死。评迎丧,经拘弥。拘弥王成国与于窴王建素有隙,谓评曰:“于窴王令胡医持毒药著创中,故致死耳!”评信之,还,以告敦煌太守达。会敬代为长史,达令敬隐于窴事。敬先过拘弥,成国复说云。“于窴国人以我为王;今可因此罪诛建,于窴必服矣。”敬贪立功名,前到于窴,设供,请建而图之。或以敬谋告建,建不信,曰:“我无罪,王长史何为杀我?”旦日,建从官属数十人诣敬,坐定,建起行酒,敬叱左右执之。吏士并无杀建意,官属悉得突走。时成国主簿秦牧随敬在会,持刀,曰:“大事已定,何为复疑!”即前斩建。于窴侯、将输僰等遂会兵攻

钟君至德可师。”皓兄瑾母,膺之姑也。瑾好学慕古,有退让风,与膺同年,俱有声名。膺祖太尉修常言:“瑾似我家,‘,不废;,免于刑戮。’”复以膺妹妻之。膺谓瑾曰:“孟以为‘人无是非之心,非人也’,弟于是何太无皁白邪!”瑾尝以膺言白皓。皓曰:“元礼祖、父在位,诸宗并盛,故得然乎!昔国武好招人过,以致怨恶,今岂其时邪!必全家,尔为贵。”

◎ 元嘉二年壬辰,公元一五二年

褒崇梁冀,使中朝二千石以上会议其礼。特胡广、太常羊浦、司隶校尉祝恬、太中大夫边韶等咸称冀之勋德宜比周公,锡之山川、土田、附庸。黄琼独曰:“冀前以亲迎之劳,增邑成三千;又其胤亦加封赏。今诸侯以邑为制,不以里数为限,冀可比邓禹,合四县。”朝廷从之。于是有司奏:“冀朝不趋,剑履上殿,谒赞不名,礼仪比萧何;悉以定陶、成馀增封为四县,比邓禹;赏赐金钱、婢、彩帛、车、衣服、甲第,比霍光;以殊元勋。每朝会,与三会绝席。十日一,平尚书事。宣布天下,为万世法。”冀犹以所奏礼簿,意不悦。

闰月,庚午,任城节王崇薨;无,国绝。

乙丑,太后诏归政于帝,始罢称制。二月,甲寅,太后梁氏崩。

三月,车驾徙幸北

侍御史硃穆自以冀故吏,奏记谏曰:“明将军地有申伯之尊,位为群公之首,一日行善,天下归仁;终朝为恶,四海倾覆。顷者官民俱匮,加以虫为害,京师诸官费用增多,诏书发调,或至十倍,各言官无见财,皆当民,扌旁掠割剥,令充足。公赋既重,私敛又,牧守长吏多非德选,贪聚无厌,遇民如虏,或绝命于棰楚之下,或自贼于迫切之求。又掠夺百姓,皆托之尊府,遂令将军结怨天下,吏民酸毒,路叹嗟。昔永和之末,纲纪少弛,颇失人望,四五岁耳,而财空散,下有离心,勉之徒乘敝而起,荆、扬之间几成大患;幸赖顺烈皇后初政清静,内外同力,仅乃讨定。今百姓戚戚,困于永和,内非仁之心可得容忍,外非守国之计所宜久安也。夫将相大臣,均元首,共舆而驰,同舟而济,舆倾舟覆,患实共之。岂可以去明即昧,履危自安,主孤时困而莫之恤乎!宜时易宰守非其人者,减省第宅园池之费,拒绝郡国诸所奉送,内以自明,外解人惑;使挟之吏无所依托,司察之臣得尽耳目。宪度既张,远迩清壹,则将军尊事显,德燿无穷矣!”冀不纳。冀虽专朝纵横,而犹结左右宦官,任其弟、宾客以为州郡要职,以自固恩。穆又奏记极谏,冀终不悟,报书云:“如此,仆亦无一可邪!”然素重穆,亦不甚罪也。

秋,七月,梓潼山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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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张歆罢,以光禄勋吴雄为司徒。

“凡为天下者,自非上德,严之则治,宽之则。何以明其然也?近孝宣皇帝明于君人之,审于为政之理,故严刑峻法,破轨之胆,海内清肃,天下密如,逄计见效,优于孝文。及元帝即位,多行宽政,卒以堕损,威权始夺,遂为汉室基祸之主。政得失,于斯可鉴。昔孔作《秋》,褒齐桓,懿晋文,叹仲之功,夫岂不文、武之哉?诚达权救敝之理也。故圣人能与世推移,而俗士苦不知变,以为结绳之约,可复治秦之绪;戚之舞,足以解平城之围。夫熊经鸟伸,虽延历之术,非伤寒之理;呼吐纳,虽度纪之,非续骨之膏。盖为国之法,有似治,平则致养,疾则攻焉。夫刑罚者,治之药石也;德教者,兴平之粱也。夫以德教除残,是以粱治疾也;以刑罚治平,是以药石供养也。方今承百王之敝,值厄运之会,自数世以来,政多恩贷,驭委其辔。骀其衔,四牡横奔,皇路险倾,方将拑勒鞬辀以救之,岂暇鸣和銮,请节奏哉!昔文帝虽除刑,当斩右趾者弃市,笞者往往至死。是文帝以严致平,非以宽致平也。”寔,瑗之也。山仲长统尝见其书,叹曰:“凡为人主,宜写一通,置之坐侧。”

梁不疑好经书,喜待士,梁冀疾之,转不疑为光禄勋;以其胤为河南尹。胤年十六,客貌甚陋,不胜冠带,路见者莫不蚩笑。不疑自耻兄弟有隙,遂让位归第,与弟蒙闭门自守。冀不令与宾客通,使人变服至门,记往来者。南郡太守、江夏太守田明初除,守谒不疑;冀讽有司奏在郡贪浊,及以它事陷明,皆髡笞徙朔方。自刺不殊,明遂死于路。

秋,七月,武陵蛮反。

夏,四月,己丑,上微行,幸河南尹梁胤府舍。是日,大风树,昼昏。尚书杨秉上疏曰:“臣闻天下言语,以灾异谴告。王者至尊,有常,警跸而行,静室而止,自非郊庙之事,则銮旗不驾。故诸侯诸臣之家,《秋》尚列其诫;况于以先王法服而私槃游,降尊卑,等威无序,侍卫守空,玺绂委女妾!设有非常之变,任章之谋,上负先帝,下悔靡及!”帝不纳。秉,震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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