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东郡谢弼上封事曰:“臣闻‘惟虺惟蛇,女之祥’。伏惟皇太后定策闼,援立圣明,《书》曰:‘父兄弟,罪不相及’,窦氏之诛,岂宜咎延太后!幽隔空,愁天心,如有雾之疾,陛下当何面目以见天下!孝和皇帝不绝窦氏之恩,前世以为谈。礼,‘为人后者为之’,今以桓帝为父,岂得不以太后为母哉!愿陛下仰慕有虞蒸蒸之化,俯思《凯风》母之念。臣又闻‘开国承家,小人勿用’。今功臣久外,未蒙爵秩,阿母私,乃享大封,大风雨雹,亦由于兹。又,故太傅陈蕃,勤王室,而见陷群邪,一旦诛灭,其为酷滥,骇动天下;而门生故吏,并离徙锢。蕃已往,人百何赎!宜还其家属,解除禁网,夫台宰重,国命所系,今之四公,唯司空刘断断守善,馀皆素餐致寇之人,必有折足覆餗之凶,可因灾异,并加罢黜,征故司空王畅、长乐少府李膺并居政事,庶灾变可消,国祚惟永。”左右恶其言,为广陵府丞,去官,归家。曹节从绍为东郡太守,以它罪收弼,掠死于狱。
以司徒胡广为太傅,录尚书事,司空刘为司徒,大鸿胪许栩为司空。
十一月,太尉刘矩免,以太仆沛国闻人袭为太尉。
,正月,丁丑,赦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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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四月,壬辰,有青蛇见于御坐上。癸巳,大风,雨雹,霹雳,大木百馀。诏公卿以下各上封事。大司农张奂上疏曰:“昔周公葬不如礼,天乃动威。今窦武、陈蕃忠贞,未被明宥,妖眚之来,皆为此也。宜急为改葬,徙还家属,其从坐禁锢,一切蠲除。又,皇太后虽居南,而恩礼不接,朝臣莫言,远近失望。宜思大义顾复之报。”上嘉奂言,以问诸常侍,左右皆恶之,帝不得自从。奂又与尚书刘猛等共荐王畅、李膺可参三公之选,曹节等弥疾其言,遂下诏切责之。奂等皆自囚廷尉,数日,乃得,并以三月俸赎罪。
,皆列于朝廷,与共参政事。于是天下之士,莫不延颈想望太平。而帝母赵娆及诸女尚书,旦夕在太后侧,中常侍曹节、王甫等共相朋结,谄事太后。太后信之,数诏命,有所封拜。蕃、武疾之,尝共会朝堂,蕃私谓武曰:“曹节、王甫等,自先帝时国权,浊海内,今不诛之,后必难图。”武然之。蕃大喜,以手椎席而起。武于是引同志尚书令尹勋等共定计策。会有日之变,蕃谓武曰:“昔萧望之困一石显,况今石显数十辈乎!蕃以八十之年,为将军除害,今可因日斥罢宦官,以天变。”武乃白太后曰:“故事,黄门、常侍但当给事省内典门,主近署财耳;今乃使与政事,任重权,弟布列,专为贪暴。天下匈匈,正以此故,宜悉诛废以清朝廷。”太后曰:“汉元以来故事,世有宦官,但当诛其有罪者,岂可尽废邪!”时中常侍霸,颇有才略,专制省内,武先白收霸及中常侍苏康等,皆坐死。武复数白诛曹节等,太后豫未忍,故事久不发。蕃上疏曰:“今京师嚣嚣,路喧哗,言侯览、曹节、公乘昕、王甫、郑飒等,与赵夫人、诸尚书并天下,附从者升,忤逆者中伤,一朝群臣如河中木耳,泛泛东西,耽禄畏害。陛下今不急诛此曹,必生变,倾危社稷,其祸难量。愿臣章宣示左右,并令天下诸知臣疾之。”太后不纳。
初,李膺等虽废锢,天下士大夫皆尚其而污秽朝廷,希之者唯恐不及,更共相标榜,为之称号:以窦武、陈蕃、刘淑为三君,君者,言一世之所宗也;李膺、荀翌、杜密、王畅、刘祐、魏朗、赵典、硃为八俊,俊者,言人之英也;郭泰、范滂、尹勋、肃及南宗慈、陈留夏馥、汝南蔡衍、泰山羊陟为八顾,顾者,言能以德行引人者也;张俭、翟超、岑晊、苑康及山刘表、汝南陈翔、鲁国孔昱、山檀敷为八及,及者,言其能导人追宗者也;度尚及东平张邈、王孝、东郡刘儒、泰山胡母班、陈留秦周、鲁国蕃向、东莱王章为八厨,厨者,
帝迎董贵人于河间。三月,乙巳,尊为孝仁皇后,居永乐,拜其兄为执金吾,兄重为五官中郎将。
冬,十月,甲辰晦,日有之。
乌桓大人上谷难楼有众九千馀落,辽西丘力居有众五千馀落,自称王。辽东苏仆延有众千馀落,自称峭王。右北平乌延有众八百馀落,自称汗鲁王。
是月,太白犯房之上将,太微。侍中刘瑜素善天官,恶之,上书皇太后曰:“案《占书》:门当闭,将相不利,人在主傍,愿急防之。”又与武、蕃书,以星辰错缪,不利大臣,宜速断大计。于是武、蕃以硃寓为司隶校尉,刘祐为河南尹、虞祁为雒令。武奏免黄门令魏彪,以所亲小黄门山冰代之,使冰奏收长乐尚书郑飒,送北寺狱。蕃谓武曰:“此曹便当收杀,何复考为!”武不从,令冰与尹勋、侍御史祝瑨杂考飒,辞连及曹节、王甫。勋、冰即奏收节等,使刘瑜内奏。
丹杨山越围太守陈夤,夤击破之。
十二月,鲜卑及濊貊寇幽、并二州。
九月,江夏蛮反,州郡讨平之。
九月,辛亥,武宿归府。典中书者先以告长乐五官史硃瑀,瑀盗发武奏,骂曰:“中官放纵者,自可诛耳,我曹何罪,而当尽见族灭!”因大呼曰:“陈蕃、窦武奏白太后废帝,为大逆!”乃夜召素所亲壮健者长乐从官史共普、张亮等十七人,歃血共盟,谋诛武等。曹节白帝曰:“外间切切,请御德前殿。”令帝剑踊跃,使母赵娆等拥卫左右,取棨信,闭诸禁门,召尚书官属,胁以白刃,使作诏板,拜王甫为黄门令,持节至北寺狱,收尹勋、山冰。冰疑,不受诏,甫格杀之,并杀勋;郑飒,还兵劫太后,夺玺绶。令中谒者守南,闭门绝复。使郑飒等持节及侍御史谒者捕收武等。武不受诏,驰步兵营,与其兄步兵校尉绍共杀使者。召会北军五校士数千人屯都亭,下令军士曰:“黄门、常侍反,尽力者封侯重赏。”陈蕃闻难,将官属诸生八十馀人,并刃突承明门,到尚书门,攘臂呼曰:“大将军忠以卫国,黄门反逆,何云窦氏不邪!”王甫时与蕃相遇,适闻其言,而让蕃曰:“先帝新弃天下,山陵未成,武有何功,兄弟父并封三侯!又设乐饮宴,多取掖廷人,旬日之间,赀财万,大臣若此,为是邪!公为宰辅,苟相阿党,复何求贼!”使剑士收蕃,蕃剑叱甫,辞逾厉。遂执蕃,送北寺狱。黄门从官驺蹋踧蕃曰:“死老魅!复能损我曹员数、夺我曹禀假不!”即日,杀之。时护匈中郎将张奂征还京师,曹节等以奂新至,不知本谋,矫制以少府周靖行车骑将军、加节,与奂率五营士讨武。夜漏尽,王甫将虎贲、羽林等合千馀人,屯硃雀掖门,与奂等合,已而悉军阙下,与武对陈。甫兵渐盛,使其士大呼武军曰:“窦武反,汝皆禁兵,当宿卫省,何故随反者乎!先降有赏!”营府兵素畏服中官,于是武军稍稍归甫,自旦至时,兵降略尽。武、绍走,诸军追围之,皆自杀,枭首雒都亭;收捕宗亲宾客姻属,悉诛之,及侍中刘瑜、屯骑校尉冯述,皆夷其族。宦官又谮虎贲中郎将河间刘淑、故尚书会稽魏朗,云与武等通谋,皆自杀。迁皇太后于南,徙武家属于日南;自公卿以下尝为蕃、武所举者及门生故吏,皆免官禁锢。议郎海肃,始与武等同谋,曹节等不知,但坐禁锢,后乃知而收之。肃自载诣县,县令见肃,阁,解印绶,与俱去。肃曰:“为人臣者,有谋不敢隐,有罪不逃刑,既不隐其谋矣,又敢逃其刑乎!”遂被诛。
帝以蛇妖问光禄勋杨赐,赐上封事曰:“夫善不妄来,灾不空发。王者心有所想,虽未形颜,而五星以之推移,为其变度。夫皇极不建,则有龙蛇之孽,《诗》云:‘惟虺惟蛇,女之祥。’惟陛下思乾刚之,别内外之宜,抑皇甫之权,割艳妻之,则蛇变可消,祯祥立应。”赐,秉之也。
◎ 建宁二年己酉,公元一六九年
诏遣谒者冯禅说降汉散羌。段颎以农,百姓布野,羌虽暂降,而县官无廪,必当复为盗贼,不如乘虚放兵,势必殄灭。颎于是自营,去羌所屯凡亭山四五十里,遣骑司田晏、假司夏育将五千人先,击破之。羌众溃东奔,复聚虎谷,分兵守谷上下门,颎规一举灭之,不复令散走。秋,七月,颎遣千人于西县结木为栅,广二十步,长四十里遮之。分遣晏、育等将七千人衔枚夜上西山,结营穿堑,去虏一里许,又遣司张恺等将三千人上东山,虏乃觉之。颎因与恺等夹东、西山,纵兵奋击,破之,追至谷上下门,穷山谷之中,破之,斩其渠帅以下万九千级。冯禅等所招降四千人,分置安定、汉、陇西三郡。于是东羌悉平。颎凡百八十战,斩三万八千馀级,获杂畜四十二万七千馀,费用四十四亿,军士死者四百馀人;更封新丰县侯,邑万。
曹节迁长乐卫尉,封育侯。王甫迁中常侍,黄门令如故。硃瑀、共普、张亮等六人皆为列侯,十一人为关内侯。于是群小得志,士大夫皆丧气。蕃友人陈留硃震收葬蕃尸,匿其逸,事觉,系狱,合门桎梏。震受考掠,誓死不言,逸由是得免。武府掾桂胡腾殡敛武尸,行丧,坐以禁锢。武孙辅,年二岁,腾诈以为己,与令史南张敞共匿之于零陵界中,亦得免。张奂迁大司农,以功封侯。奂病为曹节等所卖,固辞不受。
是岁,疏勒王季父和得杀其王自立。
臣光曰:书称:“天地,万父母,惟人万之灵。亶聪明,作元后,元后作民父母。”夫蛮夷戎狄,气类虽殊,其就利避害,乐生恶死,亦与人同耳。御之得其则附顺服从,失其则离叛侵扰,固其宜也。是以先王之政,叛则讨之,服则怀之,之四裔,不使礼义之而已。若乃视之如草木禽兽,不分臧否,不辨去来,悉艾杀之,岂作民父母之意哉!且夫羌之所以叛者,为郡县所侵冤故也;叛而不即诛者,将帅非其人故也。苟使良将驱而之外,择良吏而牧之,则疆场之臣也,岂得专以多杀为快邪!夫御之不得其,虽华夏之民,亦将蜂起而为寇,又可尽诛邪!然则段纪明之为将,虽克捷有功,君所不与也。
五月,太尉闻人袭、司空许栩免;六月,以司徒刘为太尉,太常汝南许训为司徒,太仆长沙刘嚣为司空。嚣素附诸常侍,故致位公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