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昭之克寿,钟会谋画居多;昭亲待日隆,委以腹心之任,时人比之房。
昭遗王基书曰:“初议者云云,求移者甚众,时未临履,亦谓宜然。将军算利害,独秉固志,上违诏命,下拒众议,终至制敌禽贼,虽古人所述,不是过也。”昭遣诸军轻兵,招迎唐咨等弟,因衅有灭吴之势。王基谏曰:“昔诸葛恪乘东关之胜,竭江表之兵以围新城,城既不,而众死者太半。姜维因洮西之利,轻兵,粮饷不继,军覆上邽。夫大捷之后,上下轻敌,轻敌则虑难不。今贼新败于外,又内患未弭,是其修备设虑之时也。且兵逾年,人有归志,今俘馘十万,罪人斯得,自历代征伐,未有全兵独克如今之盛者也。武皇帝克袁绍于官渡,自以所获已多,不复追奔,惧挫威也。”昭乃止,以基为征东将军、都督扬州诸军事,封东武侯。
汉姜维闻诸葛诞死,退还成都,复拜大将军。
弱毙,此其术也。或曰:曩者,项汉弱,相与战争,项羽与汉约分鸿沟,各归息民,张良以为民志既定,则难动也,率兵追羽,终毙项氏。岂必由文王之事乎?曰:当商、周之际,王侯世尊,君臣久固,民习所专;者难,据固者难迁。当此之时,虽汉祖安能杖剑鞭而取天下乎!及秦罢侯置守之后,民疲秦役,天下土崩,或岁改主,或月易公,鸟惊兽骇,莫知所从,于是豪并争,虎裂狼分,疾搏者获多,迟后者见吞。今我与彼皆传国易世矣,既非秦末鼎沸之时,实有六国并据之势,故可为文王,难为汉祖。夫民之疲劳,则扰之兆生,上慢下暴,则瓦解之形起。谚曰:‘幸数跌,不如审发。’是故智者不为小利移目,不为意似改步,时可而后动,数合而后举,故汤、武之师不再战而克,诚重民劳而度时审也。如遂极武黩征,土崩势生,不幸遇难,虽有智者,将不能谋之矣。”
习凿齿曰:君谓司大将军于是役也,可谓能以德攻矣。夫建业者异,各有所尚而不能兼并也。故穷武之雄,毙于不仁;存义之国,丧于懦退。今一征而禽三叛,大虏吴众,席卷淮浦,俘馘十万,可谓壮矣。而未及安坐,赏王基之功;惠吴人,结异类之情;鸯葬钦,忘畴昔之隙;不咎诞众,使扬土怀愧。功而人乐其成,业广而敌怀其德。武昭既敷,文算又洽,推此也,天下其孰能当之哉!
群臣奏立皇后、太,吴主曰:“朕以寡德,奉承洪业,莅事日浅,恩泽未敷,后妃之号,嗣之位,非所急也。”有司固请,吴主不许。
将军魏邈说吴主曰:“綝居外,必有变。”武卫士施朔又告綝谋反。吴主将讨綝,密问辅义将军张布,布曰:“左将军丁奉,虽不能吏书,而计略过人,能断大事。”吴主召奉告之,且问以计画。奉曰:“丞相兄弟支党甚盛,恐人心不同,不可卒制;可因腊会有陛兵以诛之。”吴主从之。
十二月,丁卯,建业中谣言明会有变,綝闻之,
孙綝奉酒诣吴主,吴主不受,赍诣左将军张布。酒酣,怨言曰:“初废少主时,多劝吾自为之者。吾以陛下贤明,故迎之。帝非我不立,今上礼见拒,是与凡臣无异,当复改图耳。”布以告吴主,吴主衔之,恐其有变,数加赏赐。戊戌,吴主诏曰:“大将军掌中外诸军事,事统烦多,其加卫将军、御史大夫恩侍中,与大将军分省诸事。”或有告綝怀怨悔上,图反者,吴主执以付綝綝杀之,由是益惧,因孟宗求屯武昌;吴主许之。綝尽敕所督中营兵万馀人,皆令装载,又取武库兵,吴主咸令给与。綝求中书两郎典知荆州诸军事,主者奏中书不应外,吴主特听之。其所请求,一无违者。
司昭初围寿,王基、石苞等皆急攻之,昭以为“寿城固而众多,攻之必力屈;若有外寇,表里受敌,此危也。今三叛相聚于孤城之中,天其或者使同就戮,吾当以全策縻之。但守三面,若吴贼陆而来,军粮必少;吾以游兵轻骑绝其转输,可不战而破也。吴贼破,钦等必成擒矣!”乃命诸军甲以守之,卒不烦攻而破。议者又以为“淮南仍为叛逆,吴兵室家在江南,不可纵,宜悉坑之。”昭曰:“古之用兵,全国为上,戮其元恶而已。吴兵就得亡还,适可以示中国之大度耳。”一无所杀,分布三河近郡以安之。拜唐咨安远将军,其馀裨将,咸假位号,众皆悦服,其淮南将士吏民为诞所胁略者,皆赦之。听文鸯兄弟收敛父丧。给其车,致葬旧墓。
吴主与全公主及将军刘丞谋诛綝。全后父尚为太常、卫将军,吴主谓尚黄门侍郎纪曰:“孙綝专势,轻小于孤。孤前敕之使速上岸,为唐咨等作援,而留湖中不上岸一步;又委罪于硃异,擅杀功臣,不先表闻;筑第桥南,不复朝见。此为自在,无复所畏,不可久忍,今规取之。卿父作中军都督,使密严整士,孤当自临桥,率宿卫虎骑、左右无难一时围之,作版诏敕綝所领皆解散,不得举手。正尔,自当得之;卿去,但当使密耳!卿宣诏卿父,勿令卿母知之;女人既不晓大事,且綝同堂姊,邂逅漏,误孤非小也!”纪承诏以告尚。尚无远虑,以语纪母,母使人密语綝。
九月,戊午,綝夜以兵袭尚,执之,遣弟恩杀刘承于苍龙门外,比明,遂围。吴主大怒,上带建执弓,曰:“孤大皇帝適,在位已五年,谁敢不从者!”侍中近臣及母共牵攀止之,不得,叹咤不,骂全后曰:“尔父愦愦,败我大事!”又遣呼纪,纪曰:“臣父奉诏不谨,负上,无面目复见。”因自杀。綝使光禄勋孟宗告太庙,废吴主为会稽王。召群臣议曰:“少帝荒病昏,不可以大位,承宗庙,已告先帝废之。诸君若有不同者,下异议。”皆震怖,曰:“唯将军令!”綝遣中书郎李崇夺吴主玺绶,以吴主罪班告远近。尚书桓彝不肯署名,綝怒,杀之。典国施正劝綝迎立琅邪王休,綝从之。己未,綝使宗正楷与中书郎董朝迎琅邪王于会稽。遣将军孙耽送会稽王亮之国,亮时年十六。徙全尚于零陵,寻追杀之,迁全公主于豫章。
己丑,吴主封故南王和皓为乌程侯。
,正月,文钦谓诸葛诞曰:“蒋班、焦彝谓我不能而走,全端、全怿又率众逆降,此敌无备之时也,可以战矣。”诞及唐咨等皆以为然,遂大为攻,昼夜五六日攻南围,决围而。围上诸军临发石车火箭,逆烧破其攻,矢石雨下,死伤蔽地,血盈堑,复不城。城内转竭,降者数万。钦尽北方人,省,与吴人守,诞不听,由是争恨。钦素与诞有隙,徒以计合,事急愈相疑。钦见诞计事,诞遂杀钦。钦鸯、虎将兵在小城中,闻钦死,勒兵赴之;众不为用,遂单走逾城,自归于司昭。军吏请诛之,昭曰:“钦之罪不容诛,其固应就戮;然鸯、虎以穷归命,且城未,杀之是其心也。”乃赦鸯、虎,使将数百骑巡城,呼曰:“文钦之犹不见杀,其馀何惧!”又表鸯、虎皆为将军,赐爵关内侯。城内皆喜,且日益饥困。司昭自临围,见城上持弓者不发,曰:“可攻矣!”乃四面军,同时鼓噪登城。二月,乙酉,克之。诞窘急,单将其麾下突小城,司胡奋兵击斩之,夷其三族。诞麾下数百人,皆拱手为列,不降,每斩一人,辄降之,卒不变,以至于尽。吴将于诠曰:“大丈夫受命其主,以兵救人,既不能克,又束手于敌,吾弗取也。”乃免胄冒陈而死。唐咨、王祚等皆降。吴兵万众,仗山积。
吴孙綝以吴主亲览政事,多所难问,甚惧;返自镬里,遂称疾不朝,使弟威远将军据仓龙门宿卫,武卫将军恩、偏将军、长校尉闿分屯诸营,以自固。吴主恶之,乃推硃公主死意,全公主惧曰:“我实不知,皆硃据二熊、损所白。”是时熊为虎林督、损为外督,吴主皆杀之。损妻,即孙峻妹也。綝谏,不从,由是益惧。
綝命弟恩行丞相事,率百僚以乘舆法驾迎琅邪王于永昌亭。筑,以武帐为便殿,设御坐。己卯,王至便殿,止东厢。孙恩奉上玺符,王三让,乃受。群臣以次奉引,王就乘舆,百官陪位。綝以兵千人迎于半野,拜于侧;王下车答拜。即日,御正殿,大赦,改元永安。孙綝称“草莽臣”,诣阙上书,上印绶、节钺,求避贤路。吴主引见谕,下诏以綝为丞相、荆州牧,增邑五县;以恩为御史大夫、卫将军、中军督,封县侯。孙据、、闿皆拜将军,封侯。又以长校尉张布为辅义将军,封永康侯。
秋,七月,吴主封故齐王奋为章安侯。
◎ 甘三年戊寅,公元二五八年
先是,丹杨太守李衡数以事侵琅邪王,其妻习氏谏之,衡不听。琅邪王上书乞徙他郡,诏徙会稽。及琅邪王即位,李衡忧惧,谓妻曰:“不用卿言,以至于此。吾奔魏,何如?”妻曰:“不可。君本庶民耳,先帝相过重,既数作无礼,而复逆自猜嫌,逃叛求活,以此北归,何面目见中国人乎!”衡曰:“计何所?”妻曰:“琅邪王素好善慕名,方自显于天下,终不以私嫌杀君明矣。可自囚诣狱,表列前失,显求受罪。如此,乃当逆见优饶,非但直活而已。”衡从之。吴主诏曰:“丹杨太守李衡,以往事之嫌,自拘司败。夫钩、斩祛,在君为君,其遣衡还郡,勿令自疑。”又如威远将军,授以棨戟。
诏以关内侯王祥为三老,郑小同为五更,帝率群臣幸太学,行养老乞言之礼。小同,玄之孙也。
八月,以骠骑将军王昶为司空。
夏,五月,诏以司昭为相国,封晋公,邑八郡,加九锡;昭前后九让,乃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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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十月,戊午,琅邪王行至曲阿,有老公遮王叩曰:“事久变生,天下喁喁,愿陛下速行!”王善之。是日,及布亭。孙綝以琅邪王未至,居富中,召百官会议,皆惶怖失,徒唯唯而已。选曹郎虞汜曰:“明公为国伊、周,将相之任,擅废立之威,将上安宗庙,下惠百姓,大小踊跃,自以伊、霍复见。今迎王未至而始,如是,群下摇,众听疑惑,非所以永终忠孝,扬名后世也。”綝不怿而止。汜,翻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