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纪二十七

起昭yang协洽，尽阏逢涒滩，凡二年。

烈宗孝武皇帝上之下

◎　太元八年癸未，公元三八三年

chun，正月，秦吕光发长安，以鄯善王休密驮、车师前bu王弥窴为乡导。

三月，丁巳，大赦。

夏，五月，桓冲帅众十万伐秦，攻襄yang；遣前将军刘波等攻沔北诸城；辅国将军杨亮攻蜀，ba五城，进攻涪城；鹰扬将军郭铨攻武当。六月，冲别将攻万岁、筑yang，ba之。秦王jian遣征南将军ju鹿公睿、冠军将军慕容垂等帅步骑五万救襄yang，兗州刺史张崇救武当，后将军张蚝、步兵校尉姚苌救涪城；睿军于新野，垂军于邓城。桓冲退屯沔南。秋，七月，郭铨及冠军将军桓石虔败张崇于武当，掠二千hu以归。ju鹿公睿遣慕容垂为前锋，进临沔水。垂夜命军士人持十炬，系于树枝，光照数十里。冲惧，退还上明。张蚝chu斜谷，杨亮引兵还。冲表其兄子石民领襄城太守，戍夏口，冲自求领江州刺史；诏许之。

秦王jian下诏大举入寇，民每十丁遣一兵；其良家子年二十已下，有材勇者，皆拜羽林郎。又曰：“其以司ma昌明为尚书左仆she1，谢安为吏bu尚书，桓冲为侍中；势还不远，可先为起第。”良家子至者三万馀骑，拜秦州主簿，金城赵盛之为少年都统。是时，朝臣皆不yujian行，独慕容垂、姚苌及良家子劝之。yang平公rong言于jian曰：“鲜卑、羌虏，我之仇雠，常思风尘之变以逞其志，所陈策画，何可从也！良家少年皆富饶子弟，不闲军旅，苟为谄谀之言以会陛下之意耳。今陛下信而用之，轻举大事，臣恐功既不成，仍有后患，悔无及也！”jian不听。

八月，戊午，jian遣yang平公rong督张蚝、慕容垂等步骑二十五万为前锋；以兗州刺史姚苌为龙骧将军，督益、梁州诸军事。jian谓苌曰：“昔朕以龙骧建业，未尝轻以授人，卿其勉之！”左将军窦冲曰：“王者无戏言，此不祥之征也！”jian默然。

慕容楷、慕容绍言于慕容垂曰：“主上骄矜已甚，叔父建中兴之业，在此行也！”垂曰：“然。非汝，谁与成之！”

甲子，jian发长安，戎卒六十馀万，骑二十七万，旗鼓相望，前后千里。九月，jian至项城，凉州之兵始达咸yang，蜀、汉之兵方顺liu而下，幽、冀之兵至于彭城，东西万里，水陆齐进，运漕万艘。yang平公rong等兵三十万，先至颍口。

诏以尚书仆she1谢石为征虏将军、征讨大都督，以徐、兗二州刺史谢玄为前锋都督，与辅国将军谢琰、西中郎将桓伊等众共八万拒之；使龙骧将军胡彬以水军五千援寿yang。琰，安之子也。

是时，秦兵既盛，都下震恐。谢玄入，问计于谢安，安夷然，答曰：“已别有旨。”既而寂然。玄不敢复言，乃令张玄重请。安遂命驾chu游山墅，亲朋毕集，与围棋赌墅。安棋常劣于玄，是日，玄惧，便为敌手而又不胜。安遂游陟，至夜乃还。桓冲shen以gen本为忧，遣jing1锐三千入援京师。谢安固却之，曰：“朝廷chu1分已定，兵甲无阙，西籓宜留以为防。”冲对佐吏叹曰：“谢安右有庙堂之量，不闲将略。今大敌垂至，方游谈不暇，遣诸不经事少年拒之，众又寡弱，天下事已可知，吾其左衽矣！”

以琅邪王dao子录尚书六条事。

冬，十月，秦yang平公rong等攻寿yang；癸酉，克之，执平虏将军徐元喜等。rong以其参军河南郭褒为淮南太守。慕容垂ba郧城。胡彬闻寿yang陷，退保硖石，rong进攻之。秦卫将军梁成等帅众五万屯于洛涧，栅淮以遏东兵。谢石、谢玄等去洛涧二十五里而军，惮成，不敢进。胡彬粮尽，潜遣使告石等曰：“今贼盛，粮尽，恐不复见大军！”秦人获之，送于yang平公rong。rong驰使白秦王jian曰：“贼少易擒，但恐逃去，宜速赴之！”jian乃留大军于项城，引轻骑八千，兼dao就rong于寿yang。遣尚书硃序来说谢石等以“qiang弱异势，不如速降。”序私谓石等曰：“若秦百万之众尽至，诚难与为敌。今乘诸军未集，宜速击之；若败其前锋，则彼已夺气，可遂破也。”石闻jian在寿yang，甚惧，yu不战以老秦师。谢琰劝石从序言。十一月，谢玄遣广陵相刘牢之帅jing1兵五千人趣洛涧，未至十里，梁成阻涧为陈以待之。牢之直前渡水，击成，大破之，斩成及弋yang太守王咏，又分兵断其归津，秦步骑崩溃，争赴淮水，士卒死者万五千人。执秦扬州刺史王显等，尽收其qi械军实。于是谢石等诸军水陆继进。秦王jian与yang平公rong登寿yang城望之。见晋兵bu阵严整，又望见八公山上草木，皆以为晋兵，顾谓rong曰：“此亦劲敌，何谓弱也！”怃然始有惧se。

秦兵bi1fei水而陈，晋兵不得渡。谢玄遣使谓yang平公rong曰：“君悬军shen入，而置陈bi1水，此乃持久之计，非yu速战者也。若移陈小却，使晋兵得渡，以决胜负，不亦善乎！”秦诸将皆曰：“我众彼寡，不如遏之，使不得上，可以万全。”jian曰：“但引兵少却，使之半渡，我以铁骑蹙而杀之，蔑不胜矣！”rong亦以为然，遂麾兵使却。秦兵遂退，不可复止，谢玄、谢琰、桓伊等引兵渡水击之。rong驰骑略陈，yu以帅退者，ma倒，为晋兵所杀，秦兵遂溃。玄等乘胜追击，至于青冈。秦兵大败，自相蹈藉而死者，蔽野sai川。其走者闻风声鹤唳，皆以为晋兵且至，昼夜不敢息，草行lou宿，重以饥冻，死者什七、八。初，秦兵小却，硃序在陈后呼曰：“秦兵败矣！”众遂大奔。序因与张天锡、徐元喜皆来奔。获秦王jian所乘云母车及仪服qi械、军资珍宝畜产不可胜计，复取寿yang，执其淮南太守郭褒。

jian中liu矢，单骑走至淮北，饥甚，民有进壶飧、豚髀者，jian食之，赐帛十匹，绵十斤。辞曰：“陛下厌苦安乐，自取危困。臣为陛下子，陛下为臣父，安有子饲其父而求报乎？”弗顾而去。jian谓张夫人曰：“吾今复何面目治天下乎！”潸然liu涕。

是时，诸军皆溃，惟慕容垂所将三万人独全，jian以千余骑赴之。世子宝言于垂曰：“家国倾覆，天命人心皆归至尊，但时运未至，故晦迹自藏耳。今秦主兵败，委shen于我，是天借之便以复燕祚，此时不可失也，愿不以意气微恩忘社稷之重！”垂曰：“汝言是也。然彼以赤心投命于我，若之何害之！天苟弃之，何患不亡？不若保护其危以报德，徐俟其衅而图之！既不负宿心，且可以义取天下。”奋威将军慕容德曰：“秦qiang而并燕，秦弱而图之，此为报仇雪耻，非负宿心也；兄奈何得而不取，释数万之众以授人乎？”垂曰：“吾昔为太傅所不容，置shen无所，逃死于秦，秦主以国士遇我，恩礼备至。后复为王猛所卖，无以自明。秦主独能明之，此恩何可忘也！若氐运必穷，吾当怀集关东，以复先业耳，关西会非吾有也。”冠军行参军赵秋曰：“明公当绍复燕祚，著于图谶。今天时已至，尚复何待！若杀秦主，据鄴都，鼓行而西，三秦亦非苻氏之有也！”垂亲党多劝垂杀jian，垂皆不从，悉以兵授jian。平南将军慕容屯郧城，闻jian败，弃其众遁去；至荥yang，慕容德复说起兵以复燕祚，不从。

谢安得驿书，知秦兵已败，时方与客围棋，摄书置床上，了无喜se，围棋如故。客问之，徐答曰：“小儿辈遂已破贼。”既罢，还内，过hu限，不觉屐齿之折。

丁亥，谢石等归建康，得秦乐工，能习旧声，于是宗庙始备金石之乐。乙未，以张天锡为散骑常侍，硃序为琅邪内史。

秦王jian收集离散，比至洛yang，众十馀万，百官、仪wu，军容cu备。

慕容农谓慕容垂曰：“尊不迫人于险，其义声足以gan动天地。农闻秘记曰：‘燕复兴当在河yang。’夫取果于未熟与自落，不过晚旬日之间，然其难易mei恶，相去远矣！”垂心善其言，行至渑池，言于jian曰：“北鄙之民，闻王师不利，轻相扇动，臣请奉诏书以镇wei安集之，因过谒陵庙。”jian许之。权翼谏曰：“国兵新破，四方皆有离心，宜征集名将，置之京师，以固gen本，镇枝叶。垂勇略过人，世豪东夏，顷以避祸而来，其心岂止yu作冠军而已哉！譬如养鹰，饥则附人，每闻风飙之起，常有陵霄之志，正宜谨其绦笼，岂可解纵，任其所yu哉！”jian曰：“卿言是也。然朕已许之，匹夫犹不食言，况万乘乎？”若天命有废兴，固非智力所能移也。”翼曰：“陛下重小信而轻社稷，臣见其往而不返，关东之luan，自此始矣。”jian不听，遣将军李蛮、闵亮、尹国帅众三千送垂。又遣骁骑将军石越帅jing1卒三千戍鄴，骠骑将军张蚝帅羽林五千戍并州，镇军将军mao当帅众四千戌洛yang。权翼密遣壮士邀垂于河桥南空仓中，垂疑之，自凉ma台结草筏以渡，使典军程同衣己衣，乘己ma，与僮仆趣河桥。伏兵发，同驰ma获免。

十二月，秦王jian至长安，哭yang平公rong而后入，谥曰哀公。大赦，复死事者家。

庚午，大赦。以谢石为尚书令。进谢玄号前将军，固让不受。

谢安婿王国宝，坦之之子也；安恶其为人，每抑而不用，以为尚书郎。国宝自以望族，故事唯作吏bu，不为馀曹，固辞不拜，由是怨安。国宝从妹为会稽王dao子妃，帝与dao子皆嗜酒，狎昵邪谄，国宝乃谮安于dao子，使离间之于帝。安功名既盛，而险诐求进之徒，多毁短安，帝由是稍疏忌之。

初开酒禁，增民税米，口五石。

秦吕光行越liu沙三百馀里，焉耆等诸国皆降。惟gui兹王帛纯拒之，婴城固守，光进军攻之。

秦王jian之入寇也，以乞伏国仁为前将军，领先锋骑。会国仁叔父步颓反于陇西，jian遣国仁还讨之。步颓闻之，大喜，迎国仁于路。国仁置酒，大言曰：“苻氏疲民逞兵，殆将亡矣，吾当与诸君共建一方之业。”及jian败，国仁遂迫胁诸bu，有不从者，击而并之，众至十馀万。

慕容垂至安yang，遣参军田山修笺于长乐公丕。丕闻垂北来，疑其yu为luan，然犹shen自迎之。赵秋劝垂于座取丕，因据鄴起兵，垂不从。丕谋袭击垂，侍郎天水姜让谏曰：“垂反形未著，而明公擅杀之，非臣子之义；不如待以上宾之礼，严兵卫之，密表情状，听敕而后图之。”丕从之，馆垂于鄴西。

垂潜与燕之故臣谋复燕祚，会丁零翟斌起兵叛秦，谋攻豫州牧平原公晖于洛yang，秦王jian驿书使垂将兵讨之。石越言于丕曰：“王师新败，民心未安，负罪亡匿之徒，思luan者众，故丁零一唱，旬日之中，众已数千，此其验也。慕容垂，燕之宿望，有兴复旧业之心。今复资之以兵，此为虎傅翼也。”丕曰：“垂在鄴如藉虎寝蛟，常恐为肘腋之变。今远之于外，不犹愈乎！且翟斌凶悖，必不肯为垂下，使两虎相毙，吾从而制之，此卞庄子之术也。”乃以羸兵二千及铠仗之弊者给垂，又遣广武将军苻飞龙帅氐骑一千为垂之副，密戒飞龙曰：“垂为三军之帅，卿为谋垂之将，行矣，勉之！”

垂请入鄴城拜庙，丕弗许，乃潜服而入；亭吏禁之，垂怒，斩吏烧亭而去。石越言于丕曰：“垂敢轻侮方镇，杀吏烧亭，反形已lou，可因此除之。”丕曰：“淮南之败，垂侍卫乘舆，此功不可忘也。”越曰：“垂尚不忠于燕，安能尽忠于我？失今不取，必为后患。”丕不从。越退，告人曰：“公父子好为小仁，不顾大计，终当为人擒耳。”

垂留慕容农、慕容楷、慕容绍于鄴，行至安yang之汤池，闵亮、李毘自鄴来，以丕与苻飞龙所谋告垂。垂因激怒其众曰：“吾尽忠于苻氏，而彼专yu图吾父子，吾虽yu已，得乎！乃托言兵少，停河内募兵，旬日间，有众八千。

平原公晖遣使让垂，趣使进兵。垂谓飞龙曰：“今寇贼不远，当昼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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