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元嘉十年癸酉,公元四三三年
辛未,魏主如山之北。
九月,益州刺史甄法崇至成都,收费谦,诛之。程养、张寻将二千馀家逃郪山,馀党各拥众藏窜山谷,时为寇不绝。
魏主之围和龙也,宿卫之士多在战陈,行人少。云中镇将硃受之谋与南人袭杀魏主,因和龙,浮海南归;以告冠军将军修之,修之不从,乃止。既而事,硃修之逃奔燕。魏人数伐燕,燕王遣修之南归求救。修之泛海至东莱,遂还建康,拜黄门侍郎。
先是,魏主遣李顺迎武宣王女为夫人。会卒,牧犍称先王遗意,遣左丞宋繇送其妹兴平公主于魏,拜右昭仪。
初,帝以少绍为庐陵孝献王嗣,以江夏王义恭郎为营王嗣;庚寅,封绍为庐陵王,郎为南丰县王。
甲寅,魏主还。
贼党江杨孟将千馀人屯城南,参军梁俊之统南楼,投书说谕孟,邀使城见刘济,济版为主簿,克期讨贼。赵广知其谋,孟惧,将所领奔晋原,晋原太守文仲兴与之同拒守。赵广遣帛氐攻晋原,破之,仲兴、孟皆死。裴方明复击贼,屡战,破之,贼遂大溃;程养收众得七千人,还广汉,赵广别将五千馀人还涪城。
前秘书监谢灵运,好为山泽之游,穷幽极险。从者数百人,伐木开径;百姓惊扰,以为山贼。会稽太守孟顗与灵运有隙,表其有异志,发兵自防。灵运诣自陈,上以为临川内史。灵运游放自若,废弃郡事,为有司所纠。是岁,司徒遣使随州从事郑望生收灵运;灵运执望生,兴兵逃逸,作诗曰:“韩亡房奋,秦帝鲁连耻。”追讨,擒之。廷尉奏灵运帅众反叛,论正斩刑。上其才,免官而已。袁城王义康执,谓不恕。乃降死一等,徙广州。久之,或告灵运令人买兵,结健儿,于三江篡取之,不果。诏于广州弃市。灵运恃才放逸,多所陵忽,故及于祸。
初,罽宾沙门昙无谶,自云能使鬼治病,且有秘术。凉王蒙逊甚重之,谓之“圣人”,诸女及妇皆往受术。魏主闻之,使李顺往征之。蒙逊留不遣,仍杀之。魏主由是怒凉。蒙逊荒猜,群下苦之。
赵广等攻成都,刘济婴城自守。贼众顿聚日久,不见司飞龙,散去。广惧,将三千人及羽仪诣泉寺,诈云迎飞龙。至则谓人枹罕程养曰:“汝但自言是飞龙,则坐享富贵;不则断!”养惶怖许诺。广乃推养为蜀王、车骑大将军、益、梁二州牧,改元泰始,备置百官。以养弟助为骠骑将军、长沙王,镇涪城;赵广、帛氐、梁显及其党张寻、严遐皆为将军,奉养还成都,众至十馀万,四面围城,使人谓济曰:“但送费谦、张熙来,我辈自解去。”济遣中兵参军裴方明、任狼之各将千馀人战,皆败还。
,魏主攻绍,斩之。平东将军贺多罗攻带方,抚军大将军永昌王健攻建德,骠骑大将军乐平王丕攻冀,皆之。九月,乙卯,魏主引兵西还,徙营丘、成周、辽东、乐狼、带方、玄菟六郡民三万家于幽州。
燕尚书郭渊劝燕王送款献女于魏,乞为附庸。燕王曰:“负衅在前,结忿已,降附取死,不如守志更图也。”
,正月,戊戌,燕王遣使请和于魏,魏主不许。
魏主征陆俟为散骑常侍,为怀荒镇大将,未期岁,车诸莫弗讼俟严急无恩,复请前镇将郎孤。魏主征俟还,以孤代之。俟既至,言于帝曰:“不过期年,郎孤必败,车必叛。”帝怒,切责之,使以建业公归第。明年,诸莫弗果杀郎孤而叛。帝大惊,立召俟问之曰:“卿何以知其然也?”俟曰:“车不知上下之礼,故臣临之以威,制之以法,以渐训导,使知分限。而诸莫弗恶臣所为,讼臣无恩,称孤之。臣以罪去,孤获还镇,悦其称誉,益收名声,专用宽恕待之。无礼之人,易生骄慢,不过期年,无复上下,孤所不堪,必将复以法裁之。如此,则众心怨怼,必生祸矣。”帝笑曰:“卿虽短,思虑何长也!”即日复以为散骑常侍。
◎ 元嘉十一年甲戌,公元四三四年
初,燕王嫡妃王氏,生长乐公崇,崇于兄弟为最长。及即位,立慕容氏为王后,王氏不得立,又黜崇,使镇如。崇母弟广平公朗、乐陵公邈相谓曰:“今国家将亡,人无愚智皆知之。王复受慕容后谮,吾兄弟死无日矣!”乃相与亡奔辽西,说崇使降魏,崇从之。会魏主使给事郎王德招崇,十二月,己丑,崇使邈如魏,请举郡降。燕王闻之,使其将封羽围崇于辽西。
戊午,魏主遣兼大鸿胪崔赜持节,拜氐王相难当为征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秦、梁二州牧、南秦王。赜,逞之。
荆州刺史临川王义庆以东太守周籍之督西等五郡诸军事,将二千人救成都。
三月,亡人司天助降于魏,自称晋会稽世元显之;魏人以为青、徐二州刺史、东海公。
遣顺拜牧犍都督凉沙河三州、西域羌戎诸军事、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凉州刺史、河西王,以宋繇为河西王右相。牧犍以无功受赏,留顺,上表乞安、平一号;优诏不许。
初,晋谢混尚晋陵公主。混死,诏公主与谢氏绝婚;公主悉以混家事委混从弘微。混仍世宰辅,僮仆千人,唯有二女,年数岁,弘微为之纪理生业,一钱尺帛有文簿。九年而祖即位,公主降号东乡君,听还谢氏。门,室宇仓廪,不异平日,田畴垦辟,有加于旧。东乡君叹曰:“仆平生重此,可谓知人;仆为不亡矣!”亲旧见者为之涕。是岁,东乡君卒,公私咸谓赀财宜归二女,田宅、僮役应属弘微。弘微一无所取,自以私禄葬东乡君。
混女夫殷睿好樗蒲,闻弘微不取财,乃夺其妻妹及伯母、两姑之分以还戏责。内人皆化弘微之让,一无所争。或讥之曰:“谢氏累世财产,充殷君一朝戏责。理之不允,莫此为大。卿视而不言,譬弃江海以为廉耳。设使立清名而令家内不足,亦吾所不取也。”弘微曰:“亲戚争财,为鄙之甚。今内人尚能无言,岂可导之使争乎!分多共少,不至有乏,死之后,岂复见关也!”
牧犍尊敦煌刘昞为国师,亲拜之,命官属以下皆北面受业。
赵广等自广汉至郫,连营百数。周籍之与裴方明等合兵攻郫,克之,击广等于广汉,广等走还涪及五城。夏,四月,戊寅,始发刘济丧。
六月,魏永昌王健、左仆安原督诸军击和龙,将军楼孛攵别将五千骑围凡城。燕守将封羽以凡城降,收其三千馀家而还。辛巳,魏人发秦、雍兵一万,筑小城于长安城内。
刘济卒,梁俊之、裴方明等密埋其尸于斋后,诈为济教命以答签疏,虽其母、妻亦不知也。程养于毁金桥登坛郊天,方明将三千人击之,养等大败,退保广汉。
魏李顺复奉使至凉。凉王蒙逊遣中兵校郎杨定归谓顺曰:“年衰多疾,腰髀不随,不堪拜伏;比三五日消息小差,当相见。”顺曰:“王之老疾,朝廷所知;岂得自安,不见诏使!”明日,蒙逊延顺至中,蒙逊箕坐隐几,无动起之状。顺正大言曰:“不谓此叟无礼乃至于此!今不忧覆而敢陵侮天地,魂魄逝矣,何用见之!”握节将。凉王使定归追止之,曰:“太常既雅恕衰疾,传闻朝廷有不拜之诏,是以敢自安耳。”顺曰:“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周天下赐胙,命无下拜,桓公犹不敢失臣礼,下拜登受。今王虽功,未如齐桓;朝廷虽相崇重,未有不拜之诏;而遽自偃蹇,此岂社稷之福邪!”蒙逊乃起,拜授诏。
帝闻梁、南秦二州刺史甄法护刑政不治,失氐、羌之和,乃自徒中起萧思话为梁、南秦二州刺史。法护,法崇之兄也。
凉王蒙逊病甚,国人共议,以世菩提幼弱,立菩提之兄敦煌太守牧犍为世,加中外都督、大将军、录尚书事。蒙逊卒,谥曰武宣王,庙号太祖。牧犍即河西王位,大赦,改元永和,立封坛为世,加抚军大将军、录尚书事,遣使请命于魏。牧犍聪颖好学,和雅有度量,故国人立之。
魏平凉休屠征西将军金崖、羌泾州刺史狄玉与安定镇将延普争权,崖、玉举兵攻普,不克,退保胡空谷。魏主以虎牢镇大将陆俟为安定镇大将,击崖等,皆擒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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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庚午,魏主以冯崇为都督幽、平、东夷诸军事、车骑大将军、幽、平二州牧,封辽西王,隶其国尚书事,辽西十郡,承制假授尚书、刺史、征虏已下官。
冬,十一月,乙巳,魏主还平城。
先是,张熙说济粜仓谷,故自九月末围城至十二月,粮储俱尽。方明将二千人城求,为贼所败,单独还,贼众复大集。方明夜缒而上,济为设,涕泣不能。济曰:“卿非大丈夫,小败何苦!贼势既衰,台兵垂至,但令卿还,何忧于贼!”即减左右以之。贼于城外扬言,云“方明已死”,城中大恐。济夜列炬火,方明以示众,众乃安。济悉财于北堂,令方明募人。时城中或传济已死,莫有应者。梁俊之说济遣左右给使三十馀人外,且告之曰:“吾病小损,各听归家休息。”给使既,城中乃安,应募者日有千馀人。
秋,八月,冯崇上表请说降其父,魏主不听。
五月,己亥,魏主如山北。林邑王范迈遣使贡,求领州;诏答以远,不许。裴方明军向涪城,破张寻、唐频、擒程助,斩严遐,于是赵广等皆奔散。
使还,魏主问以凉事。顺曰:“蒙逊控制河右逾三十年,经涉艰难,识机变,绥集荒裔,群下畏服;虽不能贻厥孙谋,犹足以终其一世。然礼者德之舆,敬者之基也;蒙逊无礼,不敬,以臣观之,不复年矣。”魏主曰:“易世之后,何时当灭?”顺曰:“蒙逊诸,臣略见之,皆庸才也。如闻敦煌太守牧犍,立,继蒙逊者,必此人也。然比之于父,皆云不及。此殆天之所以资圣明也。”魏主曰:“朕方有事东方,未暇西略。如卿所言,不过数年之外,不为晚也。”
魏主谓李顺曰:“卿言蒙逊死,今则验矣;又言牧犍立,何其妙哉!朕克凉州,亦当不远。”于是赐绢千匹,厩一乘,号安西将军,待弥厚,政事无细,皆与之参议。
裴方明等复击程养营,破之,焚其积聚。
壬午,魏主如河西,遣兼散骑常侍宋宣来聘,且为太晃求婚;帝依违答之。
,正月,乙卯,魏主遣永昌王健督诸军救辽西。
壬,以少府中山甄法崇为益州刺史。
己未,大赦。
壬,魏主还。
魏主征诸名士之未仕者,州郡多遣之。魏主闻之,下诏令守宰以礼申谕,任其退,毋得遣。
丙寅,魏以乐安王范为都督秦、雍等五州诸军事、卫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长安镇都大将。魏主以范年少,更选旧德平西将军崔徽、征北大将军雁门张黎为之副,共镇长安。徽,宏之弟也。范廉恭宽惠,徽务敦大,黎清约公平,政刑简易,轻徭薄赋,关中遂安。
魏立徐州于外黄,以刁雍为刺史。
秃发保周自凉奔魏,魏封保周为张掖公。
魏宁朔将军卢玄来聘。
十二月,己巳,魏大赦。
杨难当以克汉中告捷于魏,送雍州民七千家于长安。萧思话至襄,遣横野
杨难当因萧思话未至,甄法护将下,举兵袭梁州,破白,获晋昌太守张范,败法护参军鲁安期等;又攻葭萌,获晋寿太守范延郎。冬,十一月,丁未,法护弃城奔洋川之西城。难当遂有汉中之地,以其司赵温为梁、秦二州刺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