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乃奉诏,令数百骑送济南王至晋。九月,帝使人鸩之,济南王不从,乃扼杀之。帝寻亦悔之。
周军司贺若敦,帅众一万,奄至武陵;武州刺史吴明彻不能拒,引军还陵。
库狄显安侍坐,帝曰:“显安,我姑之;今序家人礼,除君臣之敬,可言我之不逮。”显安曰:“陛下多妄言。”帝曰:“何故?”对曰:“陛下昔见文宣以鞭挞人,常以为非;今自行之,非妄言邪?”帝握其手谢之。又使直言,对曰:“陛下太细,天乃更似吏。”帝曰:“朕甚知之。然无法日久,将整之以至无为耳。”又问王晞,晞曰:“显安言是也。”显安,之也。群臣言,帝皆从容受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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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主使王琳合,召募伧楚,更图取。合州刺史裴景徽,琳兄珉之婿也,请以私属为乡导。齐主使琳与行台左丞卢潜将兵赴之,琳沉不决。景徽恐事,奔齐。齐主以琳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扬州刺史,镇寿。
齐主征前开府长史卢叔虎为中庶。叔虎,柔之从叔也。帝问时务于叔虎,叔虎请伐周,曰:“我彼弱,我富彼贫,其势相悬。然戈不息,未能并吞者,此失于不用富也。轻兵野战,胜负难必,是胡骑之法,非万全之术也。宜立重镇于平,与彼蒲州相对,沟垒,运粮积甲。彼闭关不,则稍蚕其河东之地,日使穷蹙。若彼兵,非十万以上,不足为我敌。所损粮咸关中。我军士年别一代,谷丰饶。彼来求战,我则不应;彼若退去,我乘其弊。自长安以西,民疏城远,敌兵来往,实自艰难,与我相持,农业且废,不过三年,彼自破矣。”帝善之。齐主自将击库莫奚,至天池,库莫奚长城北遁。齐主分兵追击,获羊七万而还。
周人以小司徒韦孝宽尝立勋于玉,乃置勋州于玉,以孝宽为刺史。
周主祀圜丘。
秋,七月,周更铸钱,文曰“布泉”,一当五,与五铢并行。
八月,壬午,太皇太后下令,废齐主为济南王,居别,以常山王演纂大统,且戒之曰:“勿令济南有他也!”
江陵之陷也,、湘之地尽于周,周使梁人守之。太尉侯瑱等将兵湘州。贺若敦将步骑救之,乘胜,军于湘川。
己巳,周主享太庙,班太祖所述六官之法。
至孝,太后不豫,帝行不能正履,容贬悴,衣不解带殆将四旬。太后疾小增,即寝伏阁外,饮药,皆手亲之。太后尝心痛不自堪,帝立侍帷前,以爪掐掌代痛,血袖。友诸弟,无君臣之隔。
丙寅,周改八丁兵为十二丁兵,率岁一月役。
齐丞相演以王晞儒缓,恐不允武将之意,每夜载,昼则不与语。尝晞密室,谓曰:“比王侯诸贵,每见敦迫,言我违天不祥,恐当或有变起。吾以法绳之,何如?”晞曰:“朝廷比者疏远亲戚,殿下仓猝所行,非复人臣之事。芒刺在背,上下相疑,何由可久!殿下虽谦退,粃糠神,实恐违上玄之意,坠先帝之基。”演曰:“卿何敢发此言,须致卿于法!”粃曰:“天时人事,皆无异谋,是以敢冒犯斧钺,抑亦神明所赞耳。”演曰:“拯难匡时,方俟圣哲,吾何敢私议!幸勿多言!”丞相从事中郎陆杳将使,握晞手,使之劝。晞以杳言告演,演曰:“若内外咸有此意,赵彦朝夕左右,何故初无一言?”晞乃以事隙密问彦,彦曰:“我比亦惊此声论,每陈闻,则噤心悸。弟既发端,吾亦当昧死一披肝胆。”因共劝演。
己酉,周追封皇伯父颢为邵国公,以晋公护之会为嗣;颢弟连为杞国公,以章武公导之亮为嗣;连弟洛生为莒国公,以护之至为嗣;追封太祖之武邑公震为宋公,以世宗之实为嗣。
戊,以长广王湛为右丞相,平王淹为太傅,彭城王浟为大司。
演遂言于太皇太后。赵德曰:“相王不效周公辅成王,而骨相夺,不畏后世谓之篡邪?”太皇太后曰:“德之言是也。”未几,演又启云:“天下人心未定,恐奄忽变生,须早定名位。”太皇太后乃从之。
初,齐显祖之末,谷籴踊贵。济南王即位,尚书左丞苏珍芝建议修石鳖等屯,自是淮南军防足。肃宗即位,平州刺史嵇晔建议,开督亢陂,置屯田,岁收稻粟数十万石,北境周赡。又于河内置怀义等屯,以给河南之费。自是稍止转输之劳。
颜之推论曰:孝昭天至孝,而不知忌讳,乃至于此,良由不学之所为也。
,正月,戊申,周改元保定。以大冢宰护为都督中外诸军事;令五府总于天官,事无细,皆先断后闻。
周主祀方丘;甲寅,祀生帝于南郊;乙卯,祭太社。
孝宽有恩信,善用间谍,或齐人受孝宽金货,遥通书疏,故齐之动静,周人皆先知之。有主帅许盆,以所戍城降齐,孝宽遣谍取之,俄斩首而还。
九月,乙卯,周将独孤盛将军与敦俱。辛酉,遣仪同三司徐度将兵会侯瑱于丘。会秋泛溢,盛、敦粮援断绝,分军抄掠,以供资费。敦恐瑱知其粮少,乃于营内多为土聚,覆之以米,召旁村人,有访问,随即遣之。瑱闻之,良以为实。敦又增修营垒,造庐舍为久留之计,湘、罗之间遂废农业。瑱等无如之何。
齐肃宗畋,有兔惊,坠地绝肋。娄太后视疾,问济南所在者三,齐主不对。太后怒曰:“杀之邪?不用吾言,死其宜矣!”遂去,不顾。
乙酉,诏绍封功臣,礼赐耆老,延访直言,褒赏死事,追赠名德。
三月,乙卯,太尉零陵壮肃公侯瑱卒。
冬,十月,甲戌朔,日有之。
先是,济南闵悼王常在鄴,望气者以鄴中有天气。平秦王归彦恐济南王复立,为己不利,劝帝除之。帝乃使归彦至鄴,征济南王如晋。
赵郡王睿先使黄门侍郎王松年驰至鄴,宣肃宗遗命。湛犹疑其诈,使所亲先诣殡所,发而视之。使者复命,湛喜,驰赴晋,使河南王孝瑜先,改易禁卫。癸丑,世祖即皇帝位于南,大赦,改元太宁。
丙,齐以彭城王浟为太保,长乐王尉粲为太尉。
十一月,辛亥,齐主立妃元氏为皇后,世百年为太。百年时才五岁。
夏,四月,丙朔,日有之。
秋,七月,丙辰,封皇伯山为鄱王。
帝谓王晞曰:“卿何为自同外客,略不可见?自今假非局司,但有所怀,随宜作一牒,俟少隙,即径也。”因敕晞与尚书休之、鸿胪卿崔晞等三人,每日职务罢,并东廊,共举录历代礼乐、职官及田市、征税,或不便于时而相承施用,或自古为利而于今废坠,或德俊,久在沉沦,或巧言眩俗,妖邪害政者,悉令详思,以渐条奏。朝晡给御,毕景听还。
离石以南,生胡数为抄掠,而居于齐境,不可诛讨。孝宽筑城于险要以制之,乃发河西役徒十万,甲士百人,遣开府仪同三司姚岳监筑之。岳以兵少,惧不改前。孝宽曰:“计此城十日可毕。城距晋州四百馀里,吾一日创手,二日敌境始知。设使晋州征兵,三日方集,谋议之间,自稽三日,计其军行,二日不到。我之隍防,足得办矣。”乃令筑之。齐人果至境上,疑有大军,停留不。其夜,孝宽使汾以南傍介山、稷山诸村纵火。齐人以为军营,收兵自固。岳卒城而还。
辛未,周湘州城主殷亮降,湘州平。
齐主斩人于前,问王晞曰:“是人应死不?”晞曰:“应死,但恨死不得其地耳。臣闻‘刑人于市,与众弃之。’殿廷非行戮之所。”帝改容谢曰:“自今当为王公改之。”
先是土人亟乘轻船,载米粟鸭以饷瑱军。敦患之,乃伪为土人装船,伏甲士于中。瑱军人望见,谓饷船之至,逆来争取,敦甲士而擒之。又敦军数有叛人乘投瑱者,敦乃别取一,牵以趣船,令船中逆以鞭鞭之。如是者再三,畏船不上。然后伏兵于江岸,使人乘畏船以招瑱军,诈云投附。瑱遣兵迎接,竞来牵,既畏船不上,伏兵发,尽杀之。此后实有馈饷及亡降者,瑱犹谓之诈,并拒击之。
丙午,齐主还晋。
庚戌,大赦。
齐主之诛杨、燕也。许以长广王湛为太弟;既而立太百年,湛心不平。帝在晋,湛居守于鄴。散骑常侍元海,祖之从孙也。留典机密。帝以领军代人库狄伏连为幽州刺史,以斛律光之弟羡为领军,以分湛权。湛留伏连,不听羡视事。
帝识度沉,少居台阁,明习吏事,即位,尤自勤励,大革显祖之弊,时人服其明而讥其细。尝问舍人裴泽,在外议论得失。泽率尔对曰:“陛下陪明至公,自可远侔古昔;而有识之士,咸言伤细,帝王之度,颇为未弘。”帝笑曰:“诚如卿言。朕初临万机,虑不周悉,故致尔耳。此事安可久行,恐后又嫌疏漏。”泽由是被遇。
十一月,甲辰,诏以嗣冲眇,可遣尚书右仆赵郡王睿谕旨,征长广王湛统兹大宝。又与湛书曰:“百年无罪,汝可以乐置之,勿效前人也。”是日,殂于晋。临终,言恨不见太后山陵。
◎ 天嘉二年辛巳,公元五六一年
己亥,周陵城主尉迟宪降,遣州刺史侯安鼎守之。庚,独孤盛将馀众自杨叶洲潜遁。
辛亥,齐主祀圜丘;壬,礻帝于太庙。
周以少傅尉迟纲为大司空。
侯瑱与贺若敦相持日久,瑱不能制,乃借船送敦等渡江。敦虑其诈,不许,报云:“湘州我地,为尔侵;必须我归,可去我百里之外。”瑱留船江岸,引兵去之。敦乃自北归,军士病死者什五六。武陵、天门、南平、义、河东、宜都郡悉平。晋公护以敦失地无功,除名为民。二月,甲午,周主朝日于东郊。
十二月,乙未,诏:“自今孟讫于夏首,大辟事已款者,宜且申停。”
冬,十月,癸巳,瑱袭破独孤盛于杨叶洲,盛收兵登岸,筑城自保。丁酉,诏司空侯安都帅众会瑱南讨。
肃宗即皇帝位于晋,大赦,改元皇建。太皇太后还称皇太后;皇太后称文宣皇后,曰昭信。
湛内不自安,问计于元海。元海曰:“皇太后万福,至尊孝友异常,殿下不须异虑。”湛曰:“此岂我推诚之意邪!”元海乞还省,一夜思之,湛即留元海于后堂。元海达旦不眠,唯绕床徐步。夜漏未尽,湛遽,曰:“神算如何?”元海曰:“有三策,恐不堪用耳。请殿下如梁孝王故事,从数骑晋,先见太后求哀,后见主上,请去兵权,以死为限,不朝政,必保泰山之安。此上策也。不然,当表云,威权太盛,恐取谤众,请青、齐二州刺史,沉靖自居,必不招议。此中策也。”更问下策。曰:“发言即恐族诛。”固之,元海曰:“济南世嫡,主上假太后令而夺之。今集文武,示以征济南之敕,执斛律丰乐,斩归彦,尊立济南,号令天下,以顺讨逆,此万世一时也。”湛大悦。然怯,狐疑未能用,使术士郑谦等卜之,皆曰:“不利举事,静则吉。”有林虑令潘密,晓占候,潜谓湛曰:“车当晏驾,殿下为天下主。”湛拘之于内以候之。又令巫觋卜之,多云“不须举兵,自有大庆”
丙午,周封愍帝康为纪国公,皇赟为鲁国公。赟,李后之也。六月,乙酉,周主使御正殷不害来聘。
帝以晞为侍郎,苦辞不受。或劝晞勿自疏,晞曰:“我少年以来,阅要人多矣。得志少时,鲜不颠覆。且吾实疏缓,不堪时务,人主恩私,何由可保!万一披猖,求退无地。非不好作要官,但思之烂熟耳。”
周人许归安成王顼,使司会上士京兆杜杲来聘。上悦,即遣使报之,并赂以黔中地及鲁山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