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帝在戊戌变法失败后，即被囚禁于此。

“要革命主义加改良主义…光改良不行。要革命，要在革命前提下改良。”

这是去年七月十九日上午邓小平在西山对他讲的话，其中特别调了要给企业和农民自主的权力。这次讲话后，他便重新“山”去了内蒙古。

周惠没有瀛台，返往勤政殿的方向踱去。

“还得有个思想革命，转变观念哟！”周惠对着波漾的海面发一声肺腑之言。

怀仁堂里，转圈摆着沙发椅；茶几上，每人清茶一杯。小型的中央工作会议正在继续。

胡耀主持会议，一省一省地听取情况汇报，目光偶尔朝周惠那里瞟一下，无不担心。

周惠住小招待所，一日三餐都在勤政殿这边中共书记的小灶，饭桌上常与胡耀聊聊。他的想法和情绪胡耀再清楚不过，怕只怕他将情绪带到会议上来。

何况，赵紫和任仲夷就坐在周惠旁边，少不了要搞“小动作”那个炮筒就要被起来…

“周惠讲讲嘛，”任仲夷周惠胳膊。“在底下我们聊得很好，你很有见地，在会上给大家讲讲更好…”赵紫、池必卿随声响应，万里也在。胡耀作个手势：“周惠同志就谈谈吧，就谈谈内蒙古吧。”

“现在不是别的，是没饭吃呀。报纸上冷风，说我们挂羊卖狗，说不能什么生产积极都鼓励，都去提倡，我不这么看。有狗吃也比饿死人吧？你宁叫老百姓饿死也不许他吃狗？这叫什么列主义？这办法那办法，什么办法能叫生产上去，能叫老百姓吃饱肚才是好办法。”周惠开始讲得缓慢低沉，但是那沙哑的声音在渐渐升“报纸可以批评我们，从前我们就是在你们领导之下，现在我还是在你领导之下，从大跃开始，我在你领导之下，照你说的办，几个大办嘛，大办钢铁，大办农业，大办堂。大办钢铁，‘两小无猜’，小土群小炉怎么九千万人上山，树光了，钢都砸了去炼铁，炼一堆废炉渣，这个教训不要接受满山乌烟瘴气，粮烂地里没人收；浮夸成风，卫星越放越，越越大，农民吃堂，喝糊糊，后来连粥都没的喝，饿死多少人哪。瞎指挥，迫命令，地的人不了地的事，这事情还能搞好？那时候就给我们湖南了白旗，两省界大喇叭冲着我们喊，骂得那个难听！现在又要搞那一，《人民日报》宣传那些是什么意思？到底是谁在搞思想，又是谁在挫伤群众的积极，给生产造成危害…”

周惠的脸开始涨红，越讲声越，言词越激烈。胡耀右手连连拍茶几：“哎哎哎，别别，别这样，人民内矛盾啊，这是人民内矛盾啊…”“我也知是人民内矛盾，我也没说是别的矛盾。”周惠平静一下情绪，恢复那沉缓慢的音调，回顾“大跃”“人民公社化”的教训，回顾庐山会议的教训，又谈了“而今日下”农村和农业生产的现状及形势。最后，颇带了几分慷慨悲凉的语气说：“就算我又一次为民请命吧，折腾不起农民折腾不起了，国家折腾不起了，不要动不动就扣帽，把生产经营的权力还给农民。不要再搞迫命令，给‘包产到’上个，尊重农民的选择，饿肚讨饭不是社会主义的优越啊…”隔天，习仲勋来看周惠，将一份内简报他看。

“这是政治局委员看的…”周惠有迟疑，上又明白原因了，因为上面有他在中央工作会议上的发言。

“××同志看了你的发言，给中央写了封信。”习仲勋面有难“他对你的意见比较大，要同你在全国全党面前行辩论…”

周惠虽有一定思想准备，却也没想到事情闹这么大，皱眉：“那怎么办他要辩论我也只好辩辩这个理，我认为我是讲的实话。”

“你讲的是实情，不过…唉，我的意见是不要再闹了，书记也是这个意见。”习仲勋表示了同情周惠的态度，息事宁人地说：“还是讲团结嘛，不要内又闹起矛盾。”

“你说怎么办？”周惠望住习仲勋。

“打个电话，”习仲勋眨眨，冲电话机扬扬下“几十年的老战友了，他也是你老上级，你就姿态嘛，说两句就揭过去了，以后别闹”

“你们都是了好人，就是我了恶人。”周惠嘟哝着抓起电话，拨通号码：“XX同志我是周惠呀。听说你对我有意见我看这样吧，什么时候我们见面聊聊，谈谈心，你看怎么”

“好吧，”对方毕竟是老领导，说话还客气“以后见面再聊吧。”

以后见面不少，却再也没讲过一句话，迎面相遇，至多不过互相一下，便陌路人一样分开

反而是同那些倒霉的下台可以推心置腹地谈些心里话。

一番没明没夜的下乡、开会，这位矮墩墩的形颇让人联想到拿破仑的周惠终于累倒住北京医院。这正是他两年前门受阻大发雷霆的病房区。

今非昔比，他受到情接待和心治理。

病区里还住着一位倒霉的朋友，原河南省委第一书记刘建勋。由于“文革”中的问题，他被“一到底”也垮了，住北京医院，独个儿冷冷清清，四周围人迹渺渺，一幅凄凉晚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