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赋予他的黄金年华。若无大的忧郁和煎熬，这十年人不会显太大变化，也最难以貌判定年龄。

哨兵和警卫像钉钉在岗位上，用军礼向这位总参谋长致意，目送他登上吉姆车；闪烁的目光里，始终诧异难消，疑惑不解。

铁二万五千里，他能挂先锋印？东征西讨，南征北战，他可驰骋疆场？能杀得天开地裂，江山改？

他不犷，不剽悍。文雅得像一介书生。他的材不适合“魁梧”二字，可用“修短合度，胖瘦匀称”来形容。他有一张近乎秀气的脸孔；肤白皙，隐隐透红的光泽；前额有棱有角富于石雕的觉；眉宇疏朗清廓，两邃透彻，总是带着一静谧无言的温厚和纯朴。他的鼻线条简捷朗，焕发男的秀，可是嘴却鲜得近乎孩童。从侧面看，那双相的线条就充分显示图案艺术中人所共知的“双弧曲折”；不过，他常有抿嘴角的时候，使线变成刚直的一，并且牵动他那圆的下，凝结成如石的方块。

吉姆车绝尘而去，留给哨兵和警卫的是一番慨议论：世界就是矛盾，人就是不可貌相啊…长安街一掠即过，拐弯丢在后。

一掠之间，那景况已尽收底，再不会忘。虽然天已暮，涌动的人仍然横溢；“蓝”、“黑”、“灰”更多的还是“米黄”和“国防绿”成群结伙，无一例外地佩有红臂章，不知他们从哪里来，也不知要到哪里去。公共汽车笨拙地扭动它那长长的躯，躲闪而，却无法寻找接近站牌，只好停在路中，被游串的小将们团团围住，争相往上拥挤。广场和路两边，这里一簇，那里一堆，人们争相探手臂，抢夺几名男将女将散发的各“战报”、“小报”和“号外”拿到报纸的人，有的并不上离开，和二三同伴匆匆扫过那字里行间，议论些什么。忽然，有人神经质地起，振臂一呼：“打倒刘邓陶！”…

杨成武收回目光，将仰靠沙发，两伸，松弛一下。一年来，他像许多老一样，神一直于张、亢奋又疑惑、忧郁之中。

“老革命遇到了新问题…”这个声音又在耳畔响起。杨成武想驱走它，因为这是刘少奇讲的，刘少奇现在究竟是什么问题他搞不清；但是驱不走，遇到问题，这声音又会顽固地漾起来。

他竭力想跟上形势，跟上主席的步伐，只是力不从心，心不由己。他内心不相信批判刘少奇的那些话，更不赞成喊“打倒刘少奇”

他对刘少奇是崇敬的，有情的。

长征时，他率先团一路冲杀，同时也担负过保护刘少奇、陈云，保护蔡畅、邓颖超、贺珍、刘英、康克清、刘群先、廖施光、杨浩珍八位大的责任。从贵州到云南一段路，他是从作战队调八匹战，各一名夫去照顾八位大；在义兴县，缴获了许多饼、罐、面包和黄油，他没舍得吃一，让给少奇、陈云以及八位大送去。生人死一遭杀来的战友，怎么可能反党？

刘少奇对他是信任的。那是正太战役之后，刘少奇在邢塘找他谈话。他只带一名警卫员赶去，刘少奇远远迎门来招呼：“辛苦了，你们这一仗打得好！今大战役告一段落，我请你来谈件事…”刘少奇拉了杨成武的手屋，亲自为杨成武沏茶，一边说：“你坐着，坐着。长征你保护我，照顾我，我给你沏杯茶还不该长征你是英雄，沪定桥是你夺下来的，乌江是你突破的，雪山草地是你首先闯过来的，抗战八年你更打了威风，晋察冀是模范嘛。现在解放战争，还要奋斗，继续努力。我和总司令给主席打电报，建议把杨成武提上来，到华北野战军当政委。主席已经同意了…你有什么意见？”杨成武说：“服从组织分，一定把仗打好。”刘少奇，笑：“嗯，你们聂老总还舍不得放你哩，我说不放也不行，这是全国大局的需要…”

城后，刘少奇又找杨成武谈过话，只有朋友相才会谈得那么坦诚心：

“成武啊，咱们以后要多见见面。长征你打得好，还保护了我们，我们是忘不了的。到了华北工委我和总司令建议主席把你调野战军当政治委员，这些你都知这次我就是想给你谈谈心。军队一定要在党的领导之下，我们这些人都是靠共产党的领导。如果没有共产党，你一个人，再英雄再好汉也不什么名堂。你是个中学生，最多和我一样。从经济上搞，多当个富农；从业务上搞，多当个教书匠，当个小学教员。你不可能当京津卫戍区副司令员、华北军区副司令员。北京军区司令员、防空军司令员…你不可能当这么多司令员。我我也不可能有今天这个地位。我们都是靠了党的领导，都是离不开共产党啊…”刘少奇忘不了杨成武，杨成武怎么能忘记刘少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