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恩来逝世全过程(9/10)

且不说她们只是未经过大磨难的女同志，难以承受，就是经百战，历遭磨难的李先念同志，了病房也泪如泉涌，哭声来，悲不能止。

老帅们也都来看望了周恩来，都是在周恩来昏迷之际，立在床尾默默地望着，像雕像一般，大颗大颗的泪珠溢堤，在睫上颤动，接着扑簌簌下来，落地有声！

年元旦，泽东的《重上井冈山》、《鸟儿问答》两首诗发表后，周恩来从昏迷中醒来时，恰好在广播里听到了。他让我们去买来诗词，元月2号我们又为他读这两首诗词。读到“不须放，试看天地翻覆”时，他嘴角绽几丝笑纹，甚至可以听到隐隐的笑声和讷讷声：“中国了个泽东…”

这是我见到的总理的最后一次笑。

这次笑很短暂，膀胱癌和癌的剧痛很快又使他抿了双。我们收起诗词。他虽然痛得额上沁汗珠，仍然持着示意，让我们将诗词放在枕边。

后来，他又看过几遍这两首诗词，也叫我们念过。他去世时，这两首诗的小薄册就压在他枕下。这是周恩来一生中最后看到听到的两首诗词。

都说癌痛是超过任何刑的剧烈持久的疼痛。现实生活和文学描写中，我曾看到过许多挣扎在痛苦中的人：有的呼叫，叫声凄厉惨绝；辗转翻着挣扎。有的咬破牙床嚼烂，一任泪横，顽地不一声。有的瞪着凶野的被痛楚折磨得变了形的睛，号哭怒吼着乞求别人帮忙结束自己的痛苦和生命…”

周恩来不同，始终静静地躺在那里；昏迷半昏迷时，他会发轻微的，但是清醒后，绝不发一声或一滴泪。如果你正注视着他，那么，剧痛袭来时，他甚至不肯缩一下。他怕给别人带来痛苦的影响。

然而，剧痛袭来，完全没有反映是不可能的。有多少次我预到有大的痛苦到来，周恩来的脸陡然变成沉灰黄，转瞬间又泛黯红，汗一下便冒来，颗颗有绿豆大，颤动着凝聚汇合，接着便小河一样淌下来。他的光时而迷离黯淡，时而闪烁人，回避开周围的同志，在空中、在天板上逡巡搜求什么。在一次次的屏息忍耐之后，那鼻翼便颤抖着张大，嘴也小心翼翼尽量不引人注目地咧开一条，息几，很快又复屏息闭气，用超人的毅力去换过那阵新的更持久的凶猛的剧痛的狼…他不哼不泪，哪怕是缩着脸孔咧咧嘴呢？他永远不会在人前目光下有这样。

这就是我们的周总理。

元月3号，总理一天基本都是在昏迷中，偶尔醒来也默默无言。

元月4号，总理从昏迷中醒来，睛闪了一会，忽然翕动起嘴。我们在场的同志上都围拢过去。

他用细微的难以辨清的声音讷讷询问：“主席，主席怎么样？”

“没有大的变化。”医生小声报告。

“董必武呢？”

“董老还好。”

“刘帅，刘帅，…”他突然屏住了声，瘦骨粼粼的手一下握住了医生的手，这是下意识的动作，是剧痛袭来的原因。他在颤抖，在汗。我们一边替他汗，一边劝他：“总理，你疼就叫声吧。都是自己人，你哼一哼也会疼得轻些…”

他不叫也不哼，好不容易透过一气，却以惊人的意志清晰地说一声：“哎呀，你手…怎么那么凉呀？”

他好象不是痛得抓住医生的手，好象是为了试试医生的手凉不凉？唉，我们的总理，陷如此痛苦绝境仍然要掩饰自己，仍然不愿叫别人为他的痛苦而痛苦！

但是，他已经瞒不了我们也瞒不过自己。我们在泪，他在战栗；整个病房都能觉总理内那痛苦急骤的节奏，那冲撞锋的波澜！

“吴、吴医生，打、给我打一针…”总理发令人窒息的请求声。每当他再也无力掩饰剧痛时，他总是这样请求。

邓颖超每天都来看望周恩来。这次她实在看不下去了，声音颤抖地对卞医生说：

“这么痛苦，太难受了，他太难受…”

邓颖超后来曾表示有条件地赞同“安乐死”与总理逝世前所遭受的难以想象的病痛折磨对她所造成的刺激有直接关系。

卞医生泪说：“大，总理太重大了，多活一天对党对国家对全人民都有重大利益，哪怕是一分一秒都有着重大意义…”

叶帅也是这么说的。

医生替总理注了杜冷丁。片刻，总理稍稍息平稳。他两淡漠地望着天板，像是凝思。忽然，那里闪了一下亮，转向我们：“拿、拿《国际歌》，放、放一放…”

我们忙找《国际歌》的歌片，为他播放。当那磅礴的旋律盈满一室时，总理的嘴分明在翕动，在唱！

这是总理生前最后一次听歌，最后一次唱歌。这支歌是《国际歌》。

连放三遍，总理对守在边的邓颖超说：“我信全世界共产主义一定能实现。团结起来到明天，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他讲这个话的声音很细微，给我的震动却很大。他已近弥留阶段，最后唱这支歌，显示了真正不移的信仰。人生尽可信仰不同，能够为信仰奋斗终生，奉献一切，那么，就连他的敌人也会为他的人格肃然起敬。许多资产阶级政治家、理论家、学者，就是由于这个原因，在周恩来死后，也对他表示了极大的哀悼和敬意！

年1月5日至7日，周恩来基本于弥留之际；他多数时间昏迷，偶尔睁开失神的睛也没说什么事情，仿佛已经停止了思维。我和小也停止为他读报读文件。

日那天，在我值班的24小时中，病室里一直很宁静，除了定时为总理例行的维持生命的医疗，没有其他大事。当陈医生时将制好的营养量的质输他胃中时，我静静地在一旁看。我的泪早已尽。病房里很清洁，四周围是那么静，那么静…晚11时，周恩来忽然睁开了。这睁开的时间越来越少，每次睁的间隔时间越来越长。他凝视着，竭力聚集涣散的神。我们都贴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