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里平见林静来了，只好向柳明摆手说：

"柳明，停止吧。林书记找我一定有重要工作，你先到别的屋里休息一下－－不过，我的痛还很厉害，你可不能走。"

林静和柳明握握手，笑笑，见她和冯云霞一同到屋外去了，转对常里平说：

"常县长，这次军区布置各个分区都要相应打击来扫抢粮的敌人，咱们分区也打了几个漂亮仗，杀伤不少敌人，粉碎了敌人的抢粮计划。可是，我们自己也有伤亡。不少伤员一下不能转移到山区去，留在平原老百姓家里或地下医院里，缺医少药－－尤其缺少能动大手术的外科医生。柳明的事，军区司令员下过指示，叫她在战斗中发挥她的长－－离开妇救会到分区医疗队里去。这个指示已经下来不少天了，你不会不知吧？"

"知是知。"常里平燃纸烟，皱起眉，"可是，闻雪涛不同意，宣传长刘信和县委委员蔡明也不同意。一个正在被审查、问题很严重的人，怎么能够叫她去给伤员手术？这个，我也不同意！"

林静抑制着义愤，极力和缓地说：

"常县长，我有个问题总不明白，问问你可以吧？你对柳明究竟是怎么个看法？是什么态度？有时候，尤其在领导面前－－比如说在江华面前，你说她社会关系十分复杂，问题严重，要认真、彻底地审查她。有时候，你对她本人或者和她接近些的人，又说她没有什么问题，不过是因为和曹鸿远的关系，受儿牵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可以回答我么？"

常里平似乎忘掉了痛，捻着纸烟，镇定地笑了。他回答林静说，他确实认为柳明问题不大，一个纯朴的大学生有多大问题。只是，上面要数字，上面说她问题大，他手中又没有确凿材料能够说明她没有什么问题，所以只好跟着说…

"既然你这样认为，这次吕司令员指示叫柳明去当医生，就应当决主张她去。这既是对她的考验，也是一解脱她的办法。可是，你不叫她去给那些着血、急待抢救的伤员服务，却派人找了几百里，把她找到你的边，给你一个人来，这样不太合适吧？"

常里平不慌不忙地又笑了：

"我和闻雪涛一再动员，叫她去分区医疗队，她不同意去…"

"不对，你没有和她说过，更不要说动员。她本不知这回事。"

常里平的圆脸仍然像颗咧开嘴的石榴，不过这次白多红少。

他见林静穷追不舍，一定要问个落石。他又笑笑说：

"林书记，这些天你怎么不在？你要在县里，不是一切都可以随你的意见办么？"

"我不在，是的，那是组织上另有任务。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们，我到敌区去了么？常县长，我没有时间和你争论，既然，柳明在这里，我现在就把她带走，送到分区卫生去。你要治病么，请忍耐一下，多想想那些正在死亡线上挣扎的士兵们吧。"说着，静站起，随便望了一写字台上常里平写的条幅，对他揶揄地一笑，朗朗地读声来：

"兰有秀兮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

静刚要转去找柳明。忽然，柳明自己蹿屋里来。只见她浑颤抖，发散，剧烈地起伏。她呆痴而又可怕的目光，狠狠地盯在常里平的脸上，息一阵，好容易蹦一句话来：

"我要去救护伤员！你为什么不叫－－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