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云霞回想两天前父亲英勇牺牲的一幕,她既难过,又兴--因为她亲看见死伤了那么多可恨的敌人。她一个人用一杆汉造大枪,躲在墙的垛后面,一枪就打死了那个狂妄的日军小队长中岛。一枪一个,还打死了几个惊慌逃窜的日本兵。
因为她有一个秘密的心愿:林静不能参加抗日工作了,她要替她打日本,她要替她多杀鬼。所以一回到秋村,她就参加到民兵队伍里,她的枪法百发百中,黑锅佩服她,叫她当上了民兵副队长。
听到林静的死讯,她真比死了父亲还难过。她从小没和父亲在一起,一老一少又没有多少话可说。可是,她和林的关系可不一般:教她识字,教她念书,帮她提了文化。更跟学会了好多人的理和革命的理。林关心她,把她从傻乎乎的山里姑娘,培养成了一个有文化知识,懂了不少革命理的人--林一有空就教她,督促她。还给她找了一叠废纸订了个练习本,检查她每天练了多少字,学会了多少字。据地缺少钢笔,静把钢笔给小冯写字,自己就用一个蘸钢笔尖,在一半尺长的细秫秸杆上,成了一支朴素别致的蘸钢笔。静就用这支笔坐在炕上写材料。只有当门开会的时候,她才和小冯把笔调换过来。因此,小冯静的情、善良、温和。静对人像是一盆火,连那个对她冷淡的江华,除了工作上的争论,她还是那么关心他:一见面就给他洗衣服,给他补补,还给他打衣织袜。
小冯大步走着,心思缭地想着,泪还不住地往下落--因为她以为静真的死了。人一死,她的好就更加值得眷恋,值得追忆。小冯是个文化不的姑娘,可也不例外。
她走到中午,已经来到上次静住的村,她打听几家人家,谁家也说不清林书记的下落。有的说她搬走了,有的说不知去向了。至于死了没有,更是个谁也说不清的谜。小冯无奈,又转了几个村去打听。林静不是这个县的,没有人认识她,小冯更无从打问。正在她十分为难、十分焦急的时候,意外地遇见了一个地委机关的事,他告诉她,江华就住在离这儿不远的龙虎庄,他准知林静的下落,可以去问问。一听说江华住在这附近,小冯又是一阵伤心。他--要不是他,俺哪会闹到这么惨的地步啊…她很不愿意去见他;但为了清静的下落,她咬咬牙,还是去了。她满面灰尘,背着猎枪,甩开矫健的大步,径直走了江华居住的大门。门有便衣警卫,他们都认识小冯,问也不用问就让她到上房去。
这是一明两暗的三间大北屋,她轻轻掀开外屋门帘,刚要探清江华住在哪个屋,忽然,一声大大乎她意料之外的声音,传了来:
"小林,你还恼恨我么?--不怎么样,咱俩毕竟是多年夫妻…"
小冯的心一下蹦到嗓儿。啊,这是江华的声音!啊,"小林",她的还活着,她就在这间屋里!
小冯恨不得一步蹿到屋里去,看看她活着的模样。可是,警卫员的工作养成了一习惯:当首长和人谈话的时候,不经呼唤,不能随便闯门去。况且,她还想听听他们谈些什么话--这些话一定很重要很重要的…于是,小冯悄悄地站在西屋门帘的外面,贴着板墙,侧着耳朵听屋里说些什么。
"小林,有些法我是得过火了--你生了孩我没有去看你…我心里也并不好受。"
许久,静没有声。小冯从帘里,看见她端坐在炕上,怀里抱着一个用布小棉被包裹起来、像个长枕似的东西,只是上面多了一个小脑袋,脑袋上还着一粉红的线帽。小冯喜得心里"哎呀"一声:多俊气的孩呀,是林生下的孩呀!可是,,脸那么黄,那么瘦…她一定吃了好多的苦--小冯偷望着静,里落泪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