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箫声远远飘来，若隐若现，却一下令他在睡梦之中颤栗了起来。

院落之中，唯有雨打芭蕉。

——他不仅遵守承诺释放了太虚阁和天香楼的一人等，甚至没有对翦横波在言语上有丝毫无礼。

只是康山上下尽是天幽帮的爪牙，翦横波心要自此脱，倒真是要费些力气。

翦横波又将他打量了几，疑：“应公在大理国居位，为何会远赴中原？又为何会与天幽帮这等恶名昭著的帮派混在一？”

他在梦里忽然听到了箫声。

翦横波见他虽然未将详情尽述，但谈吐间却一派正气，丝毫不似作伪，想来内中别有曲折，不便与外人明言，倒也不便再多加追问，只淡淡：“夜不便，横波告辞了。”

应笑问笑：“正是。”

翦横波听得“应笑问”三字之时，只觉耳熟，想了一想方才醒悟，不由得脱而：“莫非是大理国三公之一的大司空么？”

——想不到那名绝江南，舞冠天下的女竟是如此孤倔…

只听那少年：“在下应笑问，见过翦阁主。”

翦横波耳力极好，听得那一声叹息，登时惊觉，只听箫声顿止，她却疾声：“什么人？鬼鬼祟祟的什么！”

康山多雨，翦横波中“斜风细雨”之毒，发作之时自是痛苦不堪，但她极傲，绝不肯向顾渊求取解药。

——却不知他的伤势现下如何了？

他披衣起，待要仔细聆听，那箫声却又于瞬间消逝。

完了这首词，翦横波忍不住想起了绮筳

在这个微冷的秋夜之中，有这么一阵箫声，隔着空山幽谷，隔着夜雨，隔着梦魂，隔着伤痛，幽幽响。

翦横波目光动“应公的意思是说…你也是受了那顾渊之胁迫？”

应笑问见她言语犀利，不觉笑：“翦阁主问得好…只是太虚阁一向地金陵，翦阁主更是武林中了名的洁自之人…却又为何会夜现在这康山之上？”

应笑问闻言，摇了摇：“胁迫倒也未必…内中详情一言难尽…我大理国原本就与中原武林无涉，应某在这康山之上也不过是客居数日而已…顾渊是好是坏，天幽帮是正是邪，都不与我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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箫声自雨夜之中远远传，分外孤寂清癯。

——翦横波被安置在一极其幽静的院落之中，一切衣用皆是上上之。

顾渊虽然无耻，倒似真的对翦横波一片痴心。

然而此刻…

此词乃当朝才柳三变之佳作，抒写羁旅悲秋，相思愁恨，虽然与翦横波此时境遇不甚相符，但其中悲秋之意，却是一般无二。

——然而，听了她这箫声，又令人忍不住生凄凉无助之…

她自案上取过一柄竹箫，了起来。

——窗外芭蕉潇潇，院内梧桐细雨，便如同倾国之寂寞，散于红尘之中…

——秋雨之中，落成冢，收香魂三千。

翦横波见他笑容一敛，登时便是一派端正之象，又见他气质之中隐隐着一雍容贵气，与自己所见的天幽帮众殊为迥异，心中不由得暗暗诧异。

这一夜，康山又是烟雨绵绵，翦横波毒发作，全犹如针刺火烧，苦不堪言。她自梦中痛醒，挣扎起，见窗外雨丝飘飞，院中地面被浸得淋漓尽致，一时之间，康山上唯有雨声呜咽。

她不由得轻轻：“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渐霜风凄，关河冷落，残照当楼。是红衰翠减，苒苒华休。唯有长江，无语东。不忍登临远，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想佳人妆楼颙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争知我，倚栏杆，正恁凝愁！”

那悠远沉郁的声音，当真如潇湘夜雨，冷月悬空，待得到了后来，那箫声越发凄凉了起来，听上去缠绵哽咽，令听箫之人忍不住发了一声低低的叹息。

翦横波索推开窗，向院外望去，但见冷月在天，除此之外只有空山寂寂，秋雨寥寥。

另一院落之内，少年对着案上书卷，听着这箫声幽咽，忍不住在心中暗叹。

翦横波冷去看窗外那无尽风雨，上剧痛难当，不由得心俱疲。

倘若是在金陵，雨夜之中她往往喜独自临窗箫，箫声伴着疏雨敲窗，虽然声音凄凉，却也别有一番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