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怀中取火折，走到桌前将烛燃起。

烛焰升腾，一室明亮。

智升终于走了，带走了那只叫“豆豆”的聪明鹩哥。

他还未说完，却听楼上一个声音冷冷：“想不到世上真有人脸如此之厚。聂某和阁下很熟么？什么时候请你上来喝茶了？”

那只鹩哥见状，登时兴奋起来，只见它轻轻拍了拍翅膀，灵巧地自笼门钻了来，先是绕着厅堂飞了一圈，似乎是在舒活骨，只是在飞经门的时候，又轻轻叫了一声：“艳儿。”最后终于在智升肩停住，居然还撒似的用在他的面颊上蹭了蹭。

谷若虚轻声笑：“此事得以兵不血刃收场，应公功不可没，谷某不过是在这个故事里跑跑龙而已，算不得什么。”

只见智升轻轻用手指捋了捋鹩哥黑亮的羽，又向楼上望了一，却再也不发一言，竟然径自店去了。

谷若虚闻言，却不在意，只向楼上笑着：“谷某已经见过聂兄多次，纵然算不得熟人，却也不是萍相逢。想不到聂兄竟如此吝啬，连一杯清茶也不愿惠赐…”他顿了顿，故意：“既然如此，在下也只能告辞了，免得被别人耻笑不知轻重。”

智升闻言，竟不推辞，只听他淡淡：“如此灵慧之鸟，想必多年驯养不易。鄙人自当珍重相待。”

张供奉几乎看得呆了，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家东家养了这么多年的鹩哥竟然会对一个陌生人如此亲…

智升闻言，向他看了一，目光之中略现犹疑之：“如此…也好…”谷若虚心知他意，便轻轻：“东家一生相之人，对朋友都能轻生重诺…谷某却也不是无信无义之人…”他见智升神情略带恍惚，当下却又笑：“故事终究是故事，当不得真的，谷某所讲的这个故事，到此也该告一段落了。”

应笑问似乎也笑了笑，忽然问：“谷兄的故事讲完了么？”

谷若虚笑：“谷某有的是故事，不同的故事讲给不同的人听。一个故事完了，还有另外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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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若虚笑：“聂老板一向说话不留情面，谷某早已习惯了。”

智升见这供奉十分固执，正要说话，不料，楼上却传来一个男的声音：“万皆有灵。阁下既然喜这只鸟儿，只要今后能善待于它，聂某便将他送给阁下也是不妨的。”

就在他们对话之时，笼中的那只小小鹩哥却歪着，漆黑晶亮的小珠中一古怪神情，似乎能够听得懂他们之间的对话。

窗前之人缓缓转，尽月光只能照到他的半边脸颊，但依稀之中却仍能看这人的相貌俊异常，此刻竟不似世间之人。

房内悄无声息，以至于谷若虚推门来的时候，木门的吱扭声几乎划破了寂静的暗夜。

【第四卷】

他经过“杜鹃”旁的时候，形似是停了一停，嘴微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只留下一声浅浅的叹息。

他向谷若虚长揖：“区摄云已经率南天国余离开的大理…临行之前…圣上和杜若所中之离魂咒已解。笑问在此多谢谷兄代为周旋。”

谷若虚见他来，当下向他一揖，笑：“在下的故事已经讲完，下却是到了要向东家辞馆的时候了。”

谷若虚见“杜鹃”兀自立在摄云斋门前怅望不已，却笑着对她：“杜鹃姑娘还有何事未了？下此间老板既然已经回来了，不如我们一同上楼去喝杯茶，如何？”

淡月。疏星。轩窗之下，一人背光而立。清冷的月光将他的廓在地上投去了一抹淡淡的剪影。

——不错。亲。恐怕此时也只有这两个字能够形容那只小鸟的全表现了。

张供奉得东家之命，便将鸟笼轻轻取下，递到了智升手中。智升托着鸟笼看了看，终于将笼门打开，用一只有自己和小鸟能够听到、听懂的语调轻轻说：“豆豆，我们走吧。”

说完便作势走，楼上沉默了片刻，忽：“且慢！”接着又：“聂某说话唐突，谷兄切莫见怪。”

此赏识这只鸟儿…在下先替我们东家谢过了…只是这只鹩哥乃是东家私人之，是卖是留，在下却不能替人主…依我看，不如这样…客官不妨留下府邸住址，等到我们店主东回来之后，在下向其禀明原委…”

店内众人听了这话，都是一惊，张供奉不由得苦笑：“东家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什么时候回来的，咱们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