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主谢孤栦拎着个酒壶摇晃:“你对凤九之情,我约莫听说过一些,但既然重生为仙,从前之情便如大梦一场,且忘了罢。她给你这许多,也是想尽可能还你对她的情。你救过她的命,东华帝君也曾救过她的命。当年还帝君,她是拼了命地想以相许,还你,却是舍命拿频婆果再渡你半修为。报恩之法如此不同,你说是为何?”
他见她哭着,就生了妄心:“今世…已缘,可否…能与你结下…来生之约?”
他想,她明明说仙者可以有情,却不愿将此情给他。她哭着说她会还他,命可以还,情也是可以还的吗?
叶青缇活了二十三年,从不晓得情是什么,初识情滋味,却是上一位神仙。这位神仙长得,活泼柔顺,厨艺超,喜舞枪,同他很谈得来,据说此回专程下界,乃是为他们的今上造一个情劫。
她将他当朋友,诚诚恳恳地同他发牢,他就提着酒坛边一一酒边笑。他记不得在何曾听过一句话,说仙本情,神仙的既七情又六,他上个神仙,注定是什么结果。他有时会恨那一夜他为何动心,又恨那一刻心动为何竟能延绵五年,扎肺腑,让他除门。
自陈贵人伤了皇帝的心后,皇帝开始喜研法,尤信重一位老士,还将此封为国师,修了个皇家观,每月十五与国师于观中坐而论。
你明白我造劫的辛苦吗,司命给我一本戏文,上那些负心小们作践才的法我都用尽了,他竟依然对我情不悔。”她打了个冷战“我没有办法,只好个下策,给他的贵妃写了封情信。”她叹气:“这事情我都了,你说他难不该赐条白绫或赐盏鸩酒给我吗,他到底怎么想的才能将我赐给你妾啊,搞得我此时走也不敢走,还怕走了连累你!”
他没想过她手中长年系着的银铃却是知皇帝危险的法,他也没想过神仙竟能有情。妖刀岚雨劈朝皇帝砍过去时,她脸分明苍白,扑上去为皇帝挡刀时一声“东华”几乎裂肺撕心。皇帝不叫东华,那是他第一次听到东华这个名字。
她同他唠叨时他一向笑,临死前他苍白脸却依然带笑:“他们说…
神仙情,我便…信了,其实…神仙是可以有情的,对…否?”
而两百年前,他自幽冥司醒过来时,方知晓时移事易,凡间早已换了天日。他死后七年,边戎族西征,京城被占,缙朝覆亡,太率宗室南迁,重建一朝,曰南缙,偏安一隅百来载。
他其实不想给她什么负担,原想着这份情到他临老临死就随他一并掩黄土罢,可真到了临死的时刻,他却未能压抑住。
“青缇,我欠你一条命,定还给你。”
岚雨的刀尖扎他心肺,刀刃却被他握在手里。
他彷徨过,挣扎过,去听国师讲过,亦去随僧坐过禅,但末了还是想到她边,哪怕远远看着她也好。她说她是来为皇帝造情劫,又何尝不是为他造情劫。
地动起来。
他怕刀尖穿心而过伤到他后的她。
谢孤栦只主动提过这么一次,后来再未同他谈及凤九与东华之事,他也未主动打探,只是偶尔想到谢孤栦叹息般说的那句话。她思慕帝君,这么多年来已成了本能。你忘了她,对你才是
她毫犹疑挡在了皇帝跟前,而他毫犹疑地挡在了她的跟前。
他原本是早该作古的人。是她给了他一副仙躯,她一半的修为,一缕永不须再回的魂魄,一个凡界帝王倾举国财富也法求得的仙品。她说她会还他,她就真的还了他。
他她至,为她舍命。但世间本此理,说舍去一条命便能换来一段情。
她问他:“哎,你懂不懂什么是造劫?我其实不是专司造劫的,哪晓得这么背运,本来下凡报恩来着,结果正遇上我姑姑来改人的命格,一时不慎被牵连去。”她同他抱怨皇帝“司命非得让我临时抱佛脚来给他造情劫。
妖死在她反手挥的剑下,观外的侍卫姗姗来迟将皇帝团团护住,而他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她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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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缇,你,安息。”
她仍是哭,泪落在他的脸上,却没有给他他想要的回应,她哽咽着说:
“青缇,我为你守孝三世。”
他也是在那一夜方知此却是个恶妖,看中了皇帝的魂魄意占来炼丹,潜心图谋五年,打算趁着该夜这个近十年难见的至天象取了皇帝的命,是以在皇帝依常例来观中论时,到渠成地提着妖刀岚雨朝皇帝发了难。
看他久久不答,轻叹:“并非帝君是神尊而你当初是个凡人,不过是,一个是她所,一个非她所罢了。她同帝君纠缠了数千年,说放下也说了数次,却没哪一次是真放下了。”将壶里的酒倒杯中,不顾方才一阵摇晃生生摇坏了味,一一饮尽“她思慕帝君,这么多年来已成了本能。你忘了她,对你才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