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走过无数遍,即使闭上睛,也不会踏错。温煦,着意照在他的脸上。风,动云岚,牵起衣袂。
两旁路上不时经过的同门见到林熠,都是木无表情地让到一旁,没有一个人主动上前和他问候说话。此刻,仿佛形同陌路。
林熠摸摸自己的鼻,忽然笑起来,说:“我怎么觉得自己突然成了隐形人?”罗禹目视前方低声:“别怪他们。早在几天前玄雨师叔就下令,任何人不得探望你,不能谈说话,否则严惩不怠。”林熠一惊,:“罗师兄,恐怕玄雨师叔不会对你作特许吧?”罗禹满不在乎地笑笑,回答说:“我是个酒鬼,喝醉了,便什么门规都记不得了。”林熠:“也许,有时候喝醉了,真比清醒更快乐。”楚凌宇叹:“可惜林兄酒量惊人,纵然楚某有心要醉你也办不到。”三人一起笑了起来,林熠问:“罗师兄,宋师兄他们是否都不在山上?”罗禹答:“是,几位师兄弟都被派遣下山办事,到现在还没回来。原本我也免不了要下山,但瞧见我整日烂醉如泥的样,掌门师叔只好法外开恩了。”林熠笑:“你们看,原来喝醉了果然有莫大的好,至少可以躲在家里偷懒。”清观人见林熠谈笑风生,镇定自若,很不甘心地从心中生起一丝钦佩。这样的人才,本该是日后昆吾派的擎天栋梁,可惜却走上了弑师叛的不归路。
他低低叹气,发现自己对林熠其实更多的是一怜悯、一惋惜。
林熠在鉴月殿石阶前停下脚步,回抱拳:“楚兄、罗师兄,就到这儿吧。”楚凌宇抬望向气势森严肃穆的大殿,也收起了笑容,低声:“保重!”林熠迈步,走上石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事,回用传音秘:“罗师兄,不论稍后发生任何意想不到的变故,你都不要替小弟担心。赶去空幽谷吧,别让三嫂在那里等得太久。”说完,稳稳走上石阶,心中默默念:“若蝶,我也不会让你等得太久——”罗禹隐隐到一不祥的预兆,恍惚里林熠的影已消隐在幽暗的殿中。
“砰——”沉重的殿门合拢,在空旷的大殿中回余音,把光也一起阻隔在了门外。八尊青铜大鼎庄严而冷漠地伫立在两侧,烈烈的火焰从坛中吞吐闪烁,映照在那块“心鉴明月”的匾上。
玄恕真人端坐在法坛正中,长长的影投在青石砖铺成的地面上,静静匍匐。在这座大殿中,此时他是昆吾派至无上的律戒主宰,即使是掌门玄雨真人也必须侧坐在下首。
其他的十余位昆吾派长老依次盘膝肃坐左右,每个人的神情都显得凝重,目光笔直地投向正前方。
十六名执法弟侍立在法坛下,目送林熠一步步走过自己面前,然后来到法坛中央,缓缓跪坐到蒲团上,向着玄恕真人躬施礼:“弟林熠,拜见长老!”静,静得让人压抑。空气里弥漫着火焰丝丝燃烧的声音,风凝结成铅块压在无声的肃穆中。
久久,久久,玄恕真人的手轻轻一挥,拂尘敲击在面前低垂的钟磬上“当——”的一响,余音绕梁绵绵不绝。
侍立的十六名执法弟中齐齐发如如雷的低啸,青铜大鼎中的火焰呼呼舞动,大殿微微地颤动,空气凝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