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论到这儿,谢平以为陈助理员会趁便向政委的人介绍一下他,也以为政委的人顺会问一问他这么个在一旁戳着的大活究竟是谁。但他俩都没这么。个把小时后,政委送走客人,听说铁床已经架起,呷茶,烧上棵烟,便兴冲冲奔偏屋来了。
“准保用上了!装起它来,费什么劲?”陈助理员脱掉棉袄,挪过早预备在一边厢的钳、扳手之类的工,说“您别了,去检查儿的功课吧。二十分钟后来验收我的活。”
“那倒也是…”
一间大偏屋去。谢平也跟了过去。
一门,谢平就呆住了。心里甚至有些发。前的景象是如此的熟悉。绝对是哪儿见过的。哪儿见过的?他分明是一回上这儿来。但确实见过。特别是那白墙、墙前一东一西对放着的那两张大方机…还有那女人,少年,两用铁炉,长长的绕屋一周的铁烟囱…那女人织衣的姿势:跷起,斜着瞟儿的神情。这个儿,也仿佛是见过的:长了个大人胚,瘦瘦长长,却一副明显的小孩脸,小鼻小小脸盘。确实见过。否则不会恁熟…甚至充在这屋里的某气息,也仿佛是闻到过的。他完全被自己的这觉迷惑住了,蒙怔着——因为他在此以前确确实实没来过,也没听任何人谈起过政委家的这个屋…没有…可这似曾相识的觉又是缘何而来的呢?整个晚上他都没摆脱掉这梦似的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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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也是…”
“他就那么着急!昨晚上就想让警卫班小伙来相帮着装起它来瞧瞧。这不是开玩笑吗?那些小伙都是睡土炕和红柳把床长大的,连见都没见过这床,能装得了吗!”
“他就喜这,让人到旧货摊上淘换东西。谁知原先是哪个下三滥使过的?想着都叫我嗝腻得慌…”
“老恨不得今天晚上就用上它…”政委的人伸她那穿着鸭轻便棉鞋的脚,轻轻踢了踢那又扁又大的包装木箱,说。
谢平一回见政委。他也就五十来岁吧。于瘦。个儿中等。原先是京津唐一带什么队的仓库主任。转业好些年了。但来羊河的时间不算长,三个年吧。实打实地算,也就二十来个月。场龄比谢平他们长些。政委转业时,没能就把家带来。他人不肯来。她那会儿在京郊一个什么县的农校教书。直到这次政委调羊河,她才松了。主要还是想到政委走得更远了,年岁也一年大似一年,没人贴照料生活不行;再说农场跟自己的业务也对,就来了。来之后,一直黄黄,直线地瘦下去。六味地黄和驴阿胶都不事儿。她老苦笑着说:“这是因为吃不上炸酱面的缘故啊!”倒也是的。这达也黄豆。可这豆怪了,磨豆腐可以,酱不中。一切要经过长发霉尔后才成的东西都不行。有毒。比如就不能用这达的豆酱腐。她在女校当副校长,上半天班。卫生队队长主动跟女校支打招呼,得让她全休才行。队长甚至亲自去找过政委。政委笑着挥挥
木料。细木工的手艺。漆。凳边沿挨着的地方,漆早被蹭去,因此些微地凹下,也因此被蹭得恁光,红里发乌。
陈助理员拱着腰,撩起那幅用旧军用毯的门帘,踏的门槛,搓了搓冰凉的脸颊,才站直了问:“警卫班今天咋没派人来扫院里的雪?怎么回事?”政委的人没抬,黄白的小脸上布满浅褐的雀斑。病恹恹的。“是我没让他们扫。扫了,到都一黄黄,更腻味死人…”她长叹气,无奈地笑笑,这才停了一小会儿手里快速扭动的线针,跟陈助理员打招呼;但对谢平却连个正也没给,接着更加快了手里的扭动,结束这一针,把陈助理员带到西厢房的
今年年初,师劳资让场里派人到上海又接一批支边青年。政委托这些到上海旧货商场淘买来一个老式的铸铁床。又从去年来的青年的家长里找到一位,请他把铸铁床架番加工。除锈。油漆。床架上端各饰抛光。电镀。四条上都安能多向转动的小黑轱辘。托运单前天寄到。昨天供销派辆“解放”牌卡车,上乌鲁木齐车站货场把它取了回来,顺便又到二级站拉回一车百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