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当他和伙伴们到达羊河时，他们都松了一大气，说：总算走完了这五千公里。旧的结束了，新的开始了。今天，他才意识到，对于他来说，五千公里的路，一直并没算走完。这剩下的一百七十公里，才是他要走的最后一站。尔后，他才能说，是的，结束了…又开始了…

晚上，他去找过陈助理员，说：“我的预备期满了。转正的问题是机关支给讨论，还是到骆驼圈以后再说。”陈助理员说：“到骆驼圈再说吧。你在这儿刚了这么两档事，真讨论起来，恐怕不会对你有利的。”谢平想想也是的，便没持。

第二天，他一步没离开自己的小屋。第三天上午，回试验站看了看站长教导员，看了看渭贞嫂，跟青年班的伙伴了半天活。回到场，大堂已开过饭。想起早起还有半拉剩馍烤在火墙上，就没再去麻烦伙房的班长。刚才过来时，他看见路上停着一辆很旧的式拖车。他认是那老式的“尤特二八”车上暗红的漆掉了不老少。驾驶楼板重拆装过，铆着张白铁。铆铆脚生一圈圈锈斑。但带隐纹的白铁本，却在光下熠熠地发亮。拖斗的厢板断裂了好几，镶补着白板条，跟灰暗的旧厢板钉在一起，显得不谐调，好比老人的脸上长了白癫风。有两个三四十岁的壮汉，各穿着一件油腻的军大衣，着军用的三指手，蹲在的林带埂上，捧着一包从商店里刚买来的场加工厂自制的土饼，大大地嚼着。屑渣不时从他们大的手指和宽厚的边嘴角往下掉。这便是骆驼圈分场长“老爷”派来专程接谢平的车和人。

机关里的人一吃过午饭，便被协理员叫去菜地搞突击。又是送。接待办公室的伙伴们也都去了。秦嘉去了。镇华也去了。菜地在场背后。路倒不是太远。但这会儿机关里所有的人都在那达。他去告别，就得招惹恁些复杂的目光瞟视，即便个中会有许多同情和怜悯，他也难以忍受。也没必要受那些。单跟伙伴们告别，又不合适。他犹豫了一下，跟总机房的守机员小要了个电话，托她跟秦嘉他们说一声，也跟老宁老严说一声，他就不去菜地了。

“你东西多吗？我帮你扛上车吧…”小支吾。她知自己说的无非是一句客话，当班纪律不允许她此时离开岗位。但还是真心地跟谢平表达了这个心意。

“不用了。骆驼圈来了人。另外…见了小得，也跟她打声招呼。”谢平托付。

“她可能就在业务室值班。我替你把电话接过去吧。”

谢平忙说：“不用了。机车还要去福海县县城办事。算了吧。有空，迎你到我们骆驼圈去玩。”

“你有空还回场来…”

“好的…”

开车时，谢平看见小在总机房玻璃窗里向他招手。整个场却像睡着了一般。光格外耀。

“没事了吧…”开车的于书田问谢平。他就是那两个三四十岁的壮汉中的一个。是个转业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