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人树

从黑暗坡往下走，在与旁边dao路jiao会的路口向左拐，过了藤棚商业街，再向左拐，有一个高台，这里就是藤棚综合医院。这是和藤并家老屋一样古老的建筑，医院四周的水泥矮墙经年累月己经完全变黑se，墙脚已经长chu青苔。

藤并八千代的病房是二一二号，探视时间是下午两点到晚上八点，相当充裕。在我的jian持下，我们在探视之前在半路上的海鲜餐馆吃了迟到的午餐。后来当我们走进医院，看到接待口上边挂的时钟己经是下午四点了。

那家海鲜餐馆到底是位于率先经受文化开放洗礼的横滨，欧式风格，装演考究。建筑wu全bu是木结构，墙bi涂成了蓝se，而窗hu则是白的。我们三人就坐在靠近窗子的圆桌旁，窗台上简单地摆放了几件黄铜质地的航海工ju。

yun船却要jian持chu海的人，一定是哲学家―手抚沉重的黄铜般灯，我突然想起以前御手洗脱口而chu的话。

御手洗总是喜huan这zhong比喻－―yun船的水手，恐高的飞行员―不知他怎么想的。我经常怀疑他所说的是不是他自己。

“果然不chu所料。这是棘手的案子，石冈君。”吃着海鲜沙拉的御手洗把左胳膊肘靠在窗框上，手托着下ba，看着我说。“是啊，非常难办。”我正把putao酒蒸梦鱼往嘴里送。森真理子似乎食yu不振，只要了咖啡。yan看着杯中的热气飘散chu来，她的嘴chun连碰一下的意思都没有。

“昭和十六年的那件怪事，可能和这一次的事件有关联吧？”我边吃边说。御手洗托着腮，目光呆滞地挠着脑门。“有关联啊。”他平静地说“我预gan那株树不止是这一次，而是黑暗坡一连串事件的he心。”“但是现在是昭和五十九年，昭和十六年距今已经过去四十三年了啊。”

“是啊。”御手洗嘟咕着。

“刚才的谈论整个是鬼故事，不可能有合理的解释。现在我们qiang行cha手黑暗坡事件，只要把这件事弄清楚，那么昭和十六年二战前夕的怪事也能水落石chu。我们能办到吧？”我问。

“骑跨在洋楼屋ding上、凝视着食人树而死的男人，还有在树下粉碎xing骨折的老太太，以及四十三年前被吊在树上惨不忍睹的小女孩，并不是没有关联的。我们现在就像瞎子摸象一样，只知dao事情的各个不同bu分。就是这样，石冈君。我要解开这个谜，把大象暴lou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果不能解开四十年来隐藏的谜，yan下的这些事情也不会解决。虽然现在只是初期阶段，但我发誓将来一定要弄清楚。”御手洗jian定地说dao。

走chu藤棚综合医院二楼的电梯，立刻gan受到医院所特有的刺鼻的药wu气味。一位患者就像个机qi人一样，光tou固定在肩膀上的黑se铁架里，推着婴儿围栏一样的带枯辘的步行qi，从我们yan前经过。见此情景，我对自己所chu1的场所又有了新的认识，不由得严肃起来。“啊，我可以在那边的沙发上等着吗？”柔弱的声音传来，森真理子正在问御手洗。

前方左侧，四个shen红se的塑料沙发排成一列，和饮料的自动售货机以及烟灰缸、公共电话等形成的空间构成了一个候诊室。森真理子的脸se像纸一样苍白，这时不能qiang迫她zuo别的事情了。想必在她的生活中像今天这样的ju大变故也没有经历过几回，还要一直勉qiang陪着我们，gen本没有调整的机会。御手洗看来也有同gan，于是点tou说好。

森真理子留在沙发上，我和御手洗穿过消毒水气味nong1重的走廊，朝挂着二一二门牌的病室走去。从御手洗的侧脸看，他还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还好这一次没有哼小曲儿。

我们敲了二一二室白se的房门，但不知为什么没有回音。我在走廊尽tou无意中看见有一扇安全门，而御手洗则再次敲了敲二一二病房的门。

“谁啊？”好像从墓xueshenchu1传来了一个男人yin森森的声音。御手洗推开了门，此时能gan觉到一zhong和走廊里完全不一样的独特气味。单人病房的中央有一张病床，一位老妇cha着鼻guan，被带子固定着躺在上面。yan睛微闭，可能是睡着了。病房的窗帘是崭新的，床tou柜也很漂亮，沉默地诉说着患者的shen份和富有。房间内的空气yin冷污浊，好像han有敌意。病房内的气味和走廊里不一样，我gan觉到老朽和死亡的气息。如果说死亡气息来自于躺在床上的患者，那么敌意则来自于坐在房间两侧的男人。

右侧的白发男子已经是老年人了，厚嘴chun，正用责备目光瞪着这边。他shenti柔弱，坐在椅子上，一看就知dao是小个子。对于御手洗的敲门发chu低沉yin郁回应的，应该是这个人。

而坐在左侧的人正好相反，是个qiang壮的大块tou。dai着yan镜，圆鼻子下边也是个厚嘴chun。tou发稀疏略显老态，实际上相当年轻。两颊和额tou上的pi肤光hua，给人留下shen刻印象。无框yan镜的后面，一双圆yan睛大咧咧地看着我们。他好像不准备作声。

御手洗似乎没有觉察到房间里充斥着令人恐俱的险恶气氛。他依然兴高采烈。

“您是八千代老夫人的丈夫照夫先生吧？这位是藤并卓先生的弟弟让先生吧？”

御手洗jiao替地看着两个人，中气十足地说dao。我也在揣度他们是何许人。白发的应该是照夫，daiyan镜的圆脸应该是让。

但是，这两个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御手洗，gen本没有开口的意思。是警戒，还是沉默的观察？好像都不是。当时的气氛更像是优等生在蔑视劣等生，充满了优越gan。我为房间内的气氛gan到不快。“这次来问候藤并八千代老夫人和藤并卓先生，遭遇不幸，shen表遗憾。”御手洗以戏谑的语气讲dao，还点tou哈腰地鞠了一躬“二位知dao吗？世上有一zhong东西叫食rou植wu。”御手洗“啪”地拍了一下手，非常高调地开始发言。

“比如猪笼草，别名又叫庞特斯，是一zhong生长在热带的mei丽植wu。京都大学也在实验室里栽培。它长着一个弧形的捕虫qi，捕虫qi的上bu有一片叶子zuo盖子，总是盖着，从外观上看就像一把茶壶，英语叫‘水壶植wu’。平时在盖子的周围总是散发chu甜mi的气味。如果打开盖子，那里边的苹果酸和柠檬酸也散发chu诱人的香味。”香味xi引了娱蚁、嶂螂还有蝴蝶，只要一沾边就是灭ding之灾，因为捕虫qi的边缘非常shihua，最后会掉进壶里再也chu不来了。猪笼草会一边散发着mei好香味，一边增加壶中酸xingyeti的nong1度和钻度，当开始消化捕获的昆虫时，难忍的恶臭就在附近飘散。

“捕虫qi的壶，稍大的直径可能超过十厘米，shen度可达二十五厘米。所以有时小鸟或者老鼠也被捕获并消化掉成为植wu的营养。”对这zhong植wu的dan白质进行分析，结果让人吃惊。它们居然拥有动wu的‘专利’！动wu因为运动量大，必须摄取dan白质。在自然界所有的wu质中，脂肪和dan白质蕴涵能量最丰富。人类的进化也很典型，从脚上长着消化qi官的水蚝开始，经过三十五亿年，终于成为现在有着消化和xi收qi官、高度智能和高度运动xing能的高等生wu，完成了从低级到高级的持续进化―即消化qi官和xi收qi官的功能分开，第一次使用专门的消化qi官，同时使机ti拥有了分解xi收dan白质的本领。

“对动wu来讲要zuo到这一步相当困难。困难在哪里呢？因为动wu自己的胃也是由dan白质构成的。简单说，消化rou类，却不会把自己的胃消化掉。人类的胃bi只有五毫米厚，非常薄，可以说就是个rou袋子。

“怎么回事呢？以人来说，rou一进人胃，就被pen上盐酸和胃dan白酶，而自己的胃bi此时则有一层私ye保护。人类消化dan白质的过程因为掌握了奇迹般绝妙的时机，所以成功了，使本来不可能的事情就像一场jing1彩表演一样持续着。如果这个时机掌握不好的话，很容易胃穿孔。

“可是植wu就不一样了。与动wu消化rou类的情形不同，植wu消化rou类的时候，不会被自shen分mi的酸碱值为二的酸和胃dan白酶溶解。”

“说得对。”一个尖锐的声音此时突然帮腔。对御手洗这番演说作chu回应的，正是那个dai着yan镜的高大男子让先生。

“你是谁？”八千代的丈夫发chu冷漠的声音。我们对御手洗超chu常规的zuo法已经相当习惯，但作为旁人，应该说这是自然而然的反应。

“你是谁？要干什么？”他用尖酸的口气干baba地问。“那么，你们认为我是什么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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