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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意与深情(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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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意与shen情

我和俞大纲老师的认识是颇为戏剧xing的,那是八年以前,我去听他演讲,活动是李曼瑰老师办的,地点在中国话剧欣赏委员会,地方小,到会的人也少,大家听完了也就零零落落地散去了。

但对我而言,那是个截然不同的晚上,也不guan夜shen了,我走上台去找他,连自我介绍都省了,就留在李老师那tao破旧的椅子上继续向他请教。

俞老师是一个谈起话来就没有时间观念的人,我们愈谈愈晚,后来他忽然问了一句:

“你在什么学校?”

“东吴——”

“东吴有一个人,”他很起劲地说“你去找她谈谈,她叫张晓风。”

我一下愣住了,原来俞老师竟知dao我而qi重我,这么大年纪的人也会留心当代文学,我当时的心情简直兴奋得要轰然一声烧起来,可惜我不是那zhongshen藏不lou的人,我立刻就忍不住告诉他我就是张晓风。

然后他告诉我他喜huan的我的散文集《地毯的那一端》,认为shen得中国文学中的yin柔之mei,我其实对自己早期的作品很羞于启齿,由于年轻和浮浅,我把许多好东西写得糟极了,但被俞老师在这zhong情形下无心地盛赞一番,仍使我窃喜不己。接着又谈了一些话,他忽然说:

“白先勇你认识吗?”

“认识。”那时候他刚好约我在他的晨钟chu版社chu书。

“他的《游园惊梦》里有一点小错,”他很认真的说“chui腔,不等于昆曲,下回告诉他改过来。”

我真的惊讶于他的细腻。

后来,我就和其他年轻人一样,理直气壮的穿过怡太旅行社业务bu而直趋他的办公室里聊起天来。

“办公室”设在馆前街,天晓得俞老师用什么时间办“正务”总之那间属于怡太旅行社的办公室,时而是戏剧研究所的教室,时而又似乎是振兴国剧委员地的兔费会议厅,有时是某个杂志的顾问室…总之,印象是满屋子全是人,有的人来晚了,到外面再搬张椅子将自己sai挤进来,有的人有事便径自先行离去,前前后后,川liu不息,仿佛开着liu水席,反正任何人都可以在这里zuo学术上的或艺术上的打尖。

也许是缘于我的自入,我自己虽也多次从这类当面的和电话聊天中得到许多好chu1,但我却不赞成俞老师如此无日无夜的来者不拒。我固执的认为,不留下文字,其他都是不可信赖的,即使是嫡传弟子,复述自己言论的时候也难免有失实之chu1,这话不好直说,我只能间接cui老师。

“老师,您的平剧剧本应该chou点时间整理chu来发表。”

“我也是这样想呀!”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每次一想到发表,就觉得到chu1都是缺点,几乎想整个重新写过——可是,心里不免又想,唉,既然要hua那么多功夫,不如干脆写一本新的…”

“好啊,那就写一个新的!”

“可是,想想旧的还没有修整好,何必又弄新的?”

唉,这真是可怕的循环。我常想,世间一liu的人才往往由于求全心切反而没有写下什么,大概执着笔的,多半是二liu以下的角se。

老师去世后,我忍不住有几分生气,世间有些胡luanchu版的人是“造孽”但惜墨如金,竟至不立文字则对晚辈而言近乎“残忍”对“造孽”的人历史还有办法,不多久,他们的油墨污染便成陈迹,但不勤事写作的人连历史也对他们无可奈何。倒是一本《戏剧纵横谈》在编辑的半bi1半cui下以写随笔心情反而写chu来了,算是不幸中的小幸。

有一天和尉素秋先生淡起,她也和我持一样的看法,她说:“唉,每天看讣闻都有一些朋友是带着满肚子学问死的——可惜了。”

老师在世时,我和他虽每有会意shen契之chu1,但也有不少时候,老师jian持他的看法,我则jian持我的。如果老师今日复生,我第一件急于和他辩驳的事便是jian持他至少要写二bu书,一bu是关于戏剧理论,另一bu则应该至少包括十个平剧剧本,他不应该只zuo我们这一代的老师,他应该zuo以后很多代年轻人的老师…

可是老师已不在了,shen夜里我打电话和谁争论去呢?

对于我的戏剧演chu,老师的意见也甚多,不论是“灯光”、“表演”、“舞台设计”、“舞蹈”他都“有意见”事实上俞老师是个连对自己都“有意见”的人,他的可爱正在他的“有意见”他的意见有的我同意,有的我不同意,但无论如何,我十分gan动于每次演戏他必然来看的关切,而且还让怡太旅行社为我们的演chu特别赞助一个广告。

老师说对说错表情都极qiang烈,认为正确时,他会一叠声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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