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
问她怎么得那么好,她谦虚地说也没什么秘方,不过有时把洗鱼洗的随便浇浇就是了。她又叫我去看她的架,不必客气。
和旧货店相反,我也五金店。
——那书桌上的明显刀痕是不是小孩的,他闯了祸不想起大红的球衣,以及球衣背后的骄傲号码,是不是被许多男孩嫉妒的号码?是不是令许多女孩疯狂的号码?
——墙角的小浴盆,曾有怎样心慌意的小母亲站在它面前给新生的娃娃洗澡。
我去旧货店多半的时候其实并不买,我喜东张西望的看,黑不讲究装潢的厅堂里有桌、椅、柜、床铺、书、灯台、杯、熨斗、碗杓、刀叉、电唱机、唱片、洋娃娃、龙韪划玳瑁的标本,钩桌巾…
——曾有一些人在那里面生活过。
有一病,我大概平均每一年到一年半之间,一定会犯一次——我喜逛旧货店。
真不知那为什么会有那么长又那么好听的名字,我仰着脖,定定地望着一片泥森林中的那一涡艳黄,觉得有一窥伺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的快乐。
蝉嚲嚲地垂下来。
都是壶,都是同一架机的成品,被买去了当然也都是烧用的。但哪一个,会去到一个丽的人家,是个“有情人喝都甜”的地方?而哪一个将注定放在冷灶上,度它的朝晨和黄昏?知有没有挨骂?
而我站在五金行里,望着那些堆在地下的、放在架上的、以及悬在上的叠堆砌的东西,也不禁迷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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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容易就不放心的人——却也往往很容易就又放了心。
“未知”使我敬畏,使我惘銇,我站立在五金店里总有万集。
或开,或阖,我会在怔忡不解中想起那已是老人的球员。
我终于下定决心去那家的门铃。请那主妇告诉我她的电话号码,我要向她请教跟有关的事,她告诉我她是段太太。
旧货店不是古董店,古董店有一人的贵族气息,我不敢去。那地方要钱,要闲,还要有学问,旧货店却是生活的,你如果买了旧货,不必钉个架陈设它,你可以直接放在生活里用。
“你府上是安徽?”说了几句话以后,我肯定的说。
她说得那么轻松,我也不得要领——但是我忽然发觉,我原来并不想知什么的窍门,我本不想,我在本质上一向不过是个赏人。可是,我为什么要去问呢?我也不知,大概只是一时冲动,看了开得太好的,我想知它的主人。
每次一开一阖间,我所取取的岂是衣衫杂,那是一个呼之的故事,一个鲜明活跃的特定,一真真实实曾在远方远代行的发生。
旧货店里充满“已然”充满“旧事”而五金行里的一张搓板或一块海绵却充满“未知”
以后再经过的时候,我的睛照例要搜索那架枝黄蝉,并且有一说不的安心——因为知它是段太太的,风朝雨夕,总有个段太太会牵心挂意,这个字既有枝黄蝉,又有段太太的巷是多么好啊!
⒐
——门边的咖啡桌,是被那个心的主人了三个茶杯印?
仿佛墨仔的悲丝,只因为原来于一棵桑树,养于一双女手,结茧于一个屋檐下的白丝顷刻间便“染于黄则黄”、“染于苍则苍”它们将被织成什么?织成什么?它们将去到什么地方?它们将怎样被对待?它们充满了一切好的和坏的可能。
“是啊,是啊。”她开心地笑了“你怎么都知啊?我音太重了吧?”
⒏
墨因而悲怆了。
我抬仰望,把自己站得像悬崖绝前的面修人。
有一个心情很好的黄昏,我跟她通话。
——龙韪的尾怎么会伤的?
我怎么会惦念着一个不知名姓的异国老人呢?这里面似乎有些东方式的神秘因缘。
我在那里摸摸翻翻,心情又平静又激越。
——在人生的戏台上,它们都曾是多么称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