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畏生命

那是一个夏天的长得不能再长的下午，在印第安那州〔印第安那州：mei国的一个州，位于mei国东bu。〕的一个湖边。我起先是不经意地坐着看书，忽然发现湖边有几棵树正在飘散一些白se的纤维，大团大团的，像棉hua似的，有些飘到草地上，有些飘入湖水里。我当时没有十分注意，只当是偶然风起所带来的。

可是，渐渐地，我发现情况简直令人吃惊。好几个小时过去了，那些树仍旧浑然不觉地，在飘送那些小型的云朵，倒好像是一座无限的云库似的。整个下午，整个晚上，漫天都是那zhong东西。第二天情形完全一样，我gan到诧异和震撼。

其实，小学的时候就知dao有一类zhong子是靠风力chui动纤维播送的。但也只是知dao一dao测验题的答案而已。那几天真的看到了，满心所gan到的是一zhong折服〔折服：信服。〕，一zhong无以名之的敬畏。我几乎是第一次遇见生命──虽然是植wu的。

我gan到那云状的zhong子在我心底qiang烈地碰撞上什么东西，我不能不被生命豪华的、奢侈的、不计成本的投资所gan动。也许在不分昼夜的飘散之余，只有一颗zhong子足以成树，但造wu者乐于zuo这样惊心动魄的壮举。

我至今仍然在沉思之际想起那一片柔媚的湖水，不知湖畔那群zhong子中有哪一颗成了小树，至少，我知dao有一颗已经成长。那颗zhong子曾遇见了一片土地，在一个过客的心之峡谷里，蔚然成yin，教会她怎样敬畏生命。

注：本选自《jing1mei散文·哲理·文化卷》(长江文艺chu版社1995年版)。张晓风，台湾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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