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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生契阔与子相悦(6/7)

很可能只是空来风的只言片语。我回答不她的责问,退又无退,得无奈,便很卑屈地瞎指了一个。这是一个最无权辩解的人,那就是这家的阿二,与这女生同班的同学。我说:是她告诉我的。她听罢也不回地冲他家院,挤在抄家的人堆里,大声叫着阿二的学名,要她来对质。这实在是一个恶劣的诬陷,在这样的情势下,可谓火上浇油,不知会给他家带来什么祸事。他们一家已经够倒霉的了。她没把阿二叫来,随她而来的是阿二的母亲,也就是阿大的。她脸上着微笑,不慌不忙的。也不知怎么的,这女生此时也平静了一些,对着我说:她说她并没有对你讲过。我嗫嚅着,不知这事该如何收场。阿大的母亲向我微笑着,没有一追究的意思,她说阿二的脑稀里胡涂,说过了也会忘记的,又说算了算了的,那女生竟也敛了声,放了我过门。我心里说不激阿大的母亲,激她的宽容,也激她替我打了圆场。

阿大的母亲就是这样,你可以说她会人,会人有什么不好?会人终究是她照顾别人,别人受益于她,和她在一起,你就会到放心,舒服,愉快。那时候,寂寞的我,总是不识相地在任何不适宜的时间里,现在她家,找阿大阿二伴。她从来都对我亲切、和气,有说有笑。我们正在发育的年龄,胃特别旺盛,却苦于时世不好,经济都很拮据。我家的情形略好些,还能有五分一的零用钱,我们就一起去逛街,到合作堂喝清汤。那汤是真正的清汤,什么也没有,可是烈的咖喱味和味味却使它显得味很厚的样,能解一些馋。喝得胃胀,然后很激奋地走在路上,互相挽着胳膊。阿大的天十分快活,开朗极了,在这样不安的困窘的境遇之下,依然不存什么忧虑。这大约也得益于她母亲的遗传,惊不变。这一气质是非常优良的,它可使人在压榨底下,保存有完善的人。其时,他家基本已是靠变卖东西度日。我们逛街的又一个内容就是去旧货店看她家的东西有没有售。一旦售就赶跑回去向她母亲报喜。在这样发发可危的境况下,阿大母亲还是生活得从容不迫。她每天一早就去买菜,买菜回来的路上,打一缸淡豆浆,回到家里,慢慢享用。有几次,她在路上撞见我和阿大结伴喝清汤,吃熟菱角什么的,事后就笑话我们没味,急煎煎的也不惬意。使得我们很惭愧。

有一天,阿大兴奋地奔到我家窗下,很神秘地向我展开一张五角的纸币。这可是一笔大财富,够我们享用一大阵的了。是阿大母亲给阿大一个人的,还要她保守秘密,别让阿二等妹妹们知。从这捉襟见肘的财政中划这样一笔钱,可是不容易的,这够阿大母亲喝大半个月的淡豆浆了。其实这是在帮阿大还情,也是给女儿面的意思。这一天,我们破例在合作堂里要了一份两面黄炒面,再加上清汤,真是无法形容的满足。

她家的女儿均长得清秀端正,也是得自母亲的遗传。稍成年之后,我母亲就起意给阿二介绍男友。为什么给阿二而不是阿大,是有人人皆知却不便明言的理足由。那就是,其时阿大还在农村队,衣无着,前途无着,阿二则分在上海工厂里了一名作工,是可考虑终大事了。这虽然合情合理,可对阿大多少是个伤害。虽然非常尊敬革命同志的我母亲,但阿大母亲还是婉言谢绝了。理由是阿大还没有朋友,阿二怎么能先有。母亲虽然遭了拒绝,但却十分服气。就这样,阿大的母亲虽然在复杂的世事里应付得很婉转,可却守着一些基本的原则,这些原则都是与人为善。多年以后,我母亲到沪上一家著名宾馆赴宴,见隔餐厅前写着喜宴的字样,新人竟是他家阿大的名字,便寻了去。没等母亲从如云宾客中寻见阿大,阿大母亲就已迎了上来。她特意将新人引到母亲跟前,行了三鞠躬礼。据母亲说,阿大母亲竟然一没有苍老,依旧丽动人,穿着得朴素而得,一看不是这对晚婚的新人的母亲。他们的婚礼是沪上布尔乔亚的一,隔墙听来,没有半声喧哗,只在喜宴将临结束时,齐声唱起"祝你新婚快乐"的歌。唱毕,轻轻地鼓了一阵掌,便尚地、文雅地、礼貌地结束了。

那医生家的,丽的,贵的,的,公主般的新媳妇,在文化大革命的残酷遭际当中,表现了惊人的承受力。大门不、二门不迈的她,首先担起了这个家涉外方面的事务。比如买菜,比如里里的学习。每当召集有问题的人家开会,她便提个小板凳走过堂,走到那堂拐角,狭小的、漏风的、晒的、油毡搭建的小屋里,静静地坐着,领受着照章宣读或者即兴发挥的训斥。她双手放在膝上,脸很平静,丽的睛看着门外,并不胆怯地接受着人们好奇的注视。再比如每周四堂大扫除。她穿鞋,提着铅桶,将发编成两条辫,因为天寒,而在上包一块羊方巾,围到颏下,系一个结。看上去就像苏联电影里的女主人公。她看起来还相当有力,提着一桶稳稳地走着,拿扫把的样好。再然后,她便到里委生产组去接洽活计,编织小孩的风雪帽或者连衣的活计。她频繁地堂,揭开了神秘的面纱。但她的丽并不因此而受损,她依然引人注目。她的是那会对人形成威慑的,所以也容易激起人们犯它的危险。其实,他们一整个家都有这样的气质,会叫人自卑而气恼。他们家说起来真没什么大事,可却惹来了大祸,恐怕就缓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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