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辱女人;赞颂女人的态,也是侮辱女人。所以者何?便是蔑视她们的人格了!但我觉得我们若不能将态的排斥于人格之外,我们便要慢慢的说这句话!而若是一价值,人格若是建筑于价值的基石上,我们又何能排斥那态的呢?所以我以为只须将女人的艺术的一面作为艺术而鉴赏它,与鉴赏其他优的自然一样;艺术与自然是非人格的,当然便说不上蔑视与否。在这样的立场上,将人比,喜赞叹,自与因袭的玩的态度相差十万八千里,当可告无罪于天下。--只有将女人看作玩,才真是蔑视呢;即使是在所谓的恋之中。艺术的女人,是的,艺术的女人!我们要用惊异的去看她,那是一奇迹!我之看女人,十六年于兹了,我发见了一件事,就是将女人作为艺术而鉴赏时,切不可使她知;无论是生疏的,是较熟悉的。因为这要引起她的自卫的羞耻心或他嫌恶心,她的艺术味便要变稀薄了;而我们因她的羞耻或嫌恶而关心,也就不能静观自得了。所以我们只好秘密地鉴赏;艺术原来是秘密的呀,自然的创作原来是秘密的呀。但是我所喜的艺术的女人,究竟是怎样的呢?您得问了。让我告诉您:我见过西洋女人,日本女人,江南江北两个女人,城内的女人,名闻浙东西的女人;但我的光究竟太狭了,我只见过不到半打的艺术的女人!而且其中只有一个西洋人,没有一个日本人!那西洋的女是在Y城里一条僻巷的拐角上遇着的,惊鸿一瞥似地便过去了。其余有两个是在两次火车里遇着的,一个看了半天,一个看了两天;还有一个是在乡村里遇着的,足足看了三个月。--我以为艺术的女人第一是有她的温柔的空气;使人如听着箫的悠扬,如嗅着玫瑰的芬芳,如躺着在天鹅绒的厚毯上。她是如的密,如烟的轻,笼罩着我们;我们怎能不喜赞叹呢?这是由她的动作而来的;她的一举步,一伸腰,一掠鬓,一转,一低,乃至衣袂的微扬,裙幅的轻舞,都如的,风的微漾;我们怎能不喜赞叹呢?最可的是那的腰儿;从前人说临风的垂柳,《红楼梦》里说晴雯的蛇腰儿,都是说腰肢的细的;但我所喜的腰呀,简直和苏州的糖一样,使我满的甜,满牙齿的呀。腰是这般了,手足自也有飘逸不凡之概。你瞧她的足胫多么丰满呢!从膝关节以下,渐渐的隆起,像新蒸的面包一样;后来又渐渐渐渐地缓下去了。这足胫上正罩着丝袜,淡青的?或者白的?拉得的,一些儿绉纹没有,更将那丰满的曲线显得丰满了;而那闪闪的鲜的光,简直可以照人的影。你再往上瞧,她的两肩又多么亭匀呢!像双生的小羊似的,又像两座玉峰似的;正是秋山那般瘦,秋那般平呀。肩以上,便到了一般人讴歌颂赞所集的面目了。我最不能忘记的,是她那双鸽般的睛,伶俐到像要立刻和人说话。在惺忪微倦的时候,尤其可喜,因为正像一对睡了的褐小鸽。和那泽而微红的双颊,苹果般照耀着的,恰如曙之与夕,巧妙的相映衬着。再加上那覆额的,稠密而蓬松的发,像天空的云一般,缀得更有情趣了。而她那甜的微笑也是可的东西;微笑是半开的朵,里面溢着诗与画与无声的音乐。是的,我说的已多了;我不必将我所见的,一个人一个人分别说给你,我只将她们合成一个Sketch①给你看--这就是我的惊异的型,就是我所谓艺术的女的型。但我的光究竟太狭了!我的光究竟太狭了!①英文:素描。在女人的聚会里,有时也有一温柔的空气;但只是笼统的空气,没有详细的节目。所以这是要由远观而鉴赏的,与个别的看法不同;若近观时,那笼统的空气也许会消失了的。说起这艺术的女人的聚会,我却想着数年前的事了,云烟一般,好惹人怅惘的。在P城一个礼拜日的早晨,我到一所宏大的教堂里去礼拜;听说那边女人多,我是礼拜女人去的。那教堂是男女分坐的。我去的时候,女坐还空着,似乎颇遥遥的;我的遐想便去充满了每个空坐里。忽然睛有些了,在薄薄的香泽当中,一群白上衣,黑背心,黑裙的女人,默默的,远远的走来了。我现在不曾看见上帝,却看见了带着翼的这些安琪儿了!另一回在傍晚的湖上,暮霭四合的时候,一只着小红的游艇里,坐着八九个雪白雪白的白衣的姑娘;湖风舞着她们的衣裳,便成一片浑然的白。我想她们是湖之女神,以游戏三昧,暂现相于人间的呢!第三回在湖中的一座桥上,淡月微云之下,倚着十来个,也是姑娘,朦朦胧胧的与月一齐白着。在抖的歌里,我又遇着月姊儿的化了!--这些是我所发见的又一型。是的,艺术的女人,那是一奇迹!1925年2月15日,白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