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游的人,没有人在郊游时会给我看他的庄稼长得怎么样,或者给我看他经营的采石场。即便老相识,人们也没有把握。今天莱曼特不是待我很好吗,他给我讲了一些事情,他把一切都讲得和我想象的一样。他和我打了招呼,后来又陪着我,虽然他一也不想知我的情况,并且他自己还有别的事情。可现在他突然走掉了,而我并没有说过一句得罪他的话。我虽然拒绝今晚在城里过,但这是很自然的事情,这不可能得罪他,因为他是个明白人。”
火车站的时钟敲响了,差一刻六。拉班停了下来,因为他到心得厉害,然后他很快地沿着公园的池走,来到位于大木丛中的一条狭窄的灯光暗淡的路上,他急促地走一个树边有很多空椅的广场,然后又慢慢地穿过铁丝栅栏的一个来到大街上,他穿过大街,火车站大门,过了一会找到服务窗,他不得不敲着铁窗。铁路员工伸来说,晚得不能再晚了,他收了钞票,拍的一声把所要的车票和找的零钱扔在窗前木台上。拉班本想算算钱,因为他觉得找的钱应该更多。可一个走在旁边的勤杂工把他从一个玻璃门推上了站台。拉班在站台上回过,朝勤杂工喊了一声“谢谢,谢谢”他没有看到检票员,所以自己登上了车箱的踏板,把箱放到最上一级,自己再跟着上来,他一只手拄着伞,另一只手抓住箱提手。他上的那节车箱被他刚才呆在那里的车站大厅的许多灯光照得通明;所有的玻璃窗都一直关到了,有些窗差不多能看见那些近挂着的簌簌作响的弧光灯,窗玻璃上许多发白的雨不时往下滴。拉班听见从站台传来的嘈杂声,这声音在他关上车箱门,坐在一个浅棕的椅的最后一个空位上时还听得见。他看见许多脊背和后脑勺,看见在他们中间坐在对面椅上往后靠的许多张脸。有几个地方烟斗和雪茄的烟正袅袅上升,悠悠然掠过一个姑娘的脸。乘客们经常调换他们的座位,互相谈论着这变动,或者他们把放在椅上面一个窄小的蓝网兜里的行李放到另一个网兜里。要是一或是一个箱的铁角行李架,别人就会告诉主,这人便会起走到行李架前把东西理好。拉班也意识到这,于是把他的箱推到他的座位下面去。
在他的左面靠窗的地方,面对面地坐着两位先生,他们在谈论货价。“这是差旅行的,”拉班想,他平心静气地瞧着他们“商人把他们派到乡下去,他们听从安排,坐上火车,在每个村里他们都一家家商店地跑,有时他们坐着车行驶在各村之间。他们不需要在任何地方久留,因为一切事情得迅速理,并且他们总是只需谈论货。从事这样一个令人愉快的职业,人们能够多么兴地下功夫啊!”年轻一些的那个人一下从后袋里一个笔记本,很快在上蘸了指,翻动着,找一页,然后一边用指甲盖从上往下捋,一边念着。他抬起看着拉班,他现在又谈论着棉线价,目光也没从拉班上挪开,就像人们盯着一个方向看,以便不忘记要说的话时一样。他说话时眉往上扬。他的左手拿着半开的笔记本,姆指放在要读的那一页,以便在需要的时候能很容易地找到。笔记本不断地抖动,因为他的胳膊没支在什么地方,而行驶着的火车就像锤一样击打着铁轨。
另一个人的背靠着,他边听边有节奏地着。看得,他并不对那人所说的一切都表示同意,过一会他会说自己的意见。
拉班把空手掌放在膝盖上,弯着腰坐着,他从旅客的中间看到窗,又通过窗看见外面掠过的和远去的灯光。讲话的旅客说的话他听不懂,另一个人的回答他也听不懂。要想听懂得好好作一番准备才行,因为这两个人从年轻时起就和货打。要是手里经常摆个棉线轴,并且经常把它递给顾客,就会知行情,就可以谈论价钱。火车在飞快行驶,村庄迎面而来飞奔而去,拐向田野的,从我们的视野中消失。这些村庄都住了人,也许去那里差的人正走村串作买卖呢。
车箱另一边,从角落里站起一个大的男人,他手里拿着一副牌喊:“喂,玛丽,你把细平布衬衫装起来了吗?”
“装了,”坐在拉班对面的那个女人说。她睡着了一会儿,当这个问题把她醒了时,她就这么随答了一句,像是在对拉班说话。“您到勇不村劳的那个市场去,是吧?”那位活泼健谈的乘客问她。“是的,到勇不村劳。”“这是个很大的市场,是吗?”“是的,是个大市场。”她很困,把左胳膊肘支在一个蓝包裹上,沉沉地架在手上,她的手贴着脸上的直扶在脸颊骨上。“她多年轻,”那位旅客说。
拉班从背心袋里掏售票员找的钱数着。他把每个币都用姆指和指展开,用指指尖在姆指内侧转来转去。他长时间地望着皇帝的像,后来他注意到皇帝上的桂冠,想着这桂冠究竟是怎么用一个缎带打上扣和结,再固定在脑后的。最后他觉得钱数对,于是把钱装一个黑的大钱包。正当他想对那位旅客说:“这是一对夫妻,您说是吧?”车停了。行驶时的嘈杂声止住了,列车员大声地报着一个地方的名字,拉班什么也没说。
车慢慢地起动了,人们可以想象车在怎样转动,可它上忽地越过一片低洼地,窗前,一座桥的长栏杆似乎冷不防地被撞得分开,接着又合拢到一起。
拉班很兴车开得这么快,因为他本来就不打算在前一站停留。“要是那里已经黑了,谁也不认识,离家又这么远。那么白天那里一定很可怕。下站情况会不会变,早到或是晚到了,情况会是怎么样?我要去的那个村情形会怎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