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扑哧声。磨房的房梁上,一穗受了的灰挂慢慢地落下来,掉在父亲的肩上。
娘松开我,挪动着小脚,走到爹的面前,伸指走了爹肩那穗灰挂,慢慢地跪在爹面前,说:“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的那颗被初恋的乐冲击过的心,被父亲毒打委屈过的心,像撕裂了般痛苦,一比乐和委屈更复杂更烈的情的在我臆间急剧翻腾起来,我站立不稳,趔趔趄趄地靠在石磨上…
我们再也不用石磨磨面了。家里日月尽还是艰难,但毕竟是新阶段了,到钢磨上去推面的钱渐渐地不成问题了。磨房里很少,成了耗的乐园,大白天也可以看到它们在那里折腾。蝙蝠也住了去,黄昏时便从窗棂间飞飞。
我长成一个真正的青年了。有人给我提亲,女方是南疃一个老中医的女儿,在家帮她爹搓搓药。我死活不答应。
爹说:“我知你想的是什么,这是万万不行的。”
“不要,我不要!我打一辈光!”
“不要也得要!六月六就定亲。”爹严厉地说。
“孩,听你爹的话吧。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过来的…中午,把麦送到钢磨去推了,定亲要蒸四十个大饽饽哩…”
六月的田野里,低低全是绿的庄稼。
我到底还是推上三百斤小麦,沿着绿海洋中的黄土路,向钢磨坊走去。我慢吞吞地走着,钢磨转动的嗡嗡声越来越近。那一年的那一天,我和珠一起去看钢磨,也是走的这条小路。钢磨房里,有两个连睫上都挂着白面粉的姑娘,把粮倒铁喇叭,那与钢磨底连结在一起的长袋胀得圆。我看钢磨都看痴了,站在那儿像直。珠打了我一下,让我去看力带,力带在机房与磨房之间砖砌的沟里飞跑,我看了一会儿,也不知为什么,竟然往飞跑的带上撒了一泡,带嗞嗞地发声响,随即落在地沟里,钢磨声渐渐弱下去。两个姑娘从磨房里跑来,她们喊:“抓!”珠拖着我,说:“快跑!”我们跑村庄,跑野地,跑得气吁吁,满是汗。
我说:“珠,求求你,别回家说。”
她说:“你长大了娶我老婆不?”
我说:“娶!”
“那我就不说。”她说,果然,她没对任何人说过我落力带的事。
我饱着哀愁一步步向前走,想哭几声,大哭几声。猛地,一个穿红格衫的女从粱地里闪来。是珠!
“站住!”她狠狠地对我说。
“你在这什么?”我站住了。
“你别装糊涂。要和那个搓药的定亲了是不?”她尖刻地问。
“你知了还问什么。”我垂丧气地说。
“我怎么办?你心里一都没有我?”
“珠…你难没听说?有人说我们是兄妹…”我心里充满了恼怒,一下把车掀翻,颓然蹲下去,双手捂住。
“我问过俺娘了,我们不是兄妹。”
“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爹俺娘,你爷爷和给你爹娶了你娘,俺娘嫁给了俺爹——就是死掉的那个二。就这么回事。”
“咱俩怎么办?”我迟疑地问。
“登记,结婚!”
“就怕俺爹不答应。”
“是你娶我还是你爹娶我?解放三十多年了!走,我去跟他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