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在地上休息的社员们七嘴八地议论着耍枪的何丽萍和她的“九梅枪”有的说这丫的枪术是架,好看但不实用;有的说枪耍得像风一样快,三五个人近不了,还要怎么实用?有的说要找上这么个老婆可就倒了霉了,等着挨揍就行了,这丫注定是个骑着男人睡觉的角,什么样的车轴汉也不住她一顿“九梅枪”戳。往后的议论就开始下了。那时小弟跟着大人们活,听到这些话时心里有不好意思又有气愤。
她笑着对郭三说:“三叔,队长把差派给你了。”
连摇了几天车,小弟也确实到胳膊有酸痛。他咧嘴笑了笑。他看到李家女人那油光光的飞机,心里到很别扭。他厌恶她。
郭三也笑嘻嘻地:“这活儿,看着轻快,真起来也不轻快,不信你问小弟。”
这一夜村里的年轻人都失眠了。
他们浇白菜浇到第四天时,李家的女人挎着个草筐到池塘边上来了。她磨蹭磨蹭就磨蹭到边上来了。她“格格格格”地在车旁边笑。
现在郭三没老婆,光一人过活,村里人都说他跟李发老婆相好。李发的老婆梳着一个光溜溜的飞机,一张白白的大脸,腚盘很大,走起路来一拽一拽的,像只鸭。她的家离池塘不远,小弟和郭三踏着木板摇车时,一抬就能望到李家的院。她家养了一条黑的大狗,很厉害。
何丽萍不说话,每天垂丧气地跟着社员们劳动。当所有的知青都翅飞走时,她显得很孤单,大家都对她同情起来。队长再也不派她重活。没有人想到她该不该找对象结婚的事。村里的小青年大概还记得她的枪术的厉害,谁也不敢去找她的麻烦。
一天晚上跟很多天晚上一样,吃过晚饭大家都来革命。迎面一个土台,台上栽两,上挂两盏汽灯。知青们在台上又拉又唱,小弟记得,忽然那个报幕的小知青说:贫下中农同志们,伟大领袖主席教导我们说:枪杆里面政权!下面请看何丽萍的武术表演:“九梅枪”!
有一天她悬空坐在车的踏板上望着池塘里的绿发愣时,小弟坐在池塘的边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的脸很黑,鼻梁又瘦又,睛里黑黑的几乎没有白,两眉向鬓角斜飞去,左边那眉中间有一颗暗红的大痦。她的牙很白,嘴大,发密匝匝的,小弟看不到她的。那天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了的蓝华达呢军便装,没扣领扣,一节雪白的脖颈和一件内衣的边,再往下一看,小弟慌忙转去看在白菜地上飞舞着的两只蝴蝶。他看不见蝴蝶,他脑里牢牢地记住了何丽萍的两只房把军便装的两只袋起的情景。
李家女人说:“俺家那个瘸鬼被队长派到南山采石去了,带着铺盖,一个月才能回来…你说这队长多么欺负人,有那么多没家没业的小青年他不派,单派俺那个瘸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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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弟记得大家像疯了一样鼓掌,就等着何丽萍来。一会儿何丽萍来了。她穿着一红的衣服,脚上穿着白胶鞋,发盘在上。年轻的小伙在议论着她的绷绷鼓起的房。有说是真的,有说是假的,说假的那个人还说何丽萍的膛上扣着两个塑料碗。她手持一杆红缨枪站在台中亮了一个相。她抬,两只黑晶晶的,十分光彩。然后抖抖枪杆,刷刷刷一溜风地耍起来了。耍到那要,只见得台上一片红影晃,哪里去看清她的腰动作?后来她收住势,手拄长枪定定地站在台上,好像一炷凝固的红烟。台下鸦雀无声好一阵,众人如梦方醒,有气无力地鼓起掌来。
郭三老汉不是个正经的庄稼人,小弟听人说郭三年轻时在青岛的院里当过“大茶壶”“大茶壶”是什么的呢?小弟不知,也不好意思问人家。
何丽萍的“九梅枪”只耍了一次就耍不成了,据说是被人告到公社革命委员会里,公社里说:枪杆应该握在红苗正的革命接班人手中,怎么能握在黑五类的后代手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