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她多么年轻丽呀,多么朝气蓬呀,整天无忧无虑,嘻嘻哈哈,象一只唧唧喳喳的麻雀一样说笑,生活之河中涌满了幸福的狼。那时,她对生活有多少的憧憬和向往啊。在梦中,她又和永生、国树一起走在那弯弯曲曲的乡间小路上,走在那狼奔涌潺潺的清清的小河边。河两岸是一望无际的碧绿的麦狼起伏的田野,是一片一片金黄的油彩,是蔚蓝的天空,是啾啾飞过的小鸟。他们在一起开心地说笑,对未来充满憧憬。多少次,她不由自主地就在夜里在梦中回到了过去,回到了中学时代和青年时代。只有在梦里,在过去的岁月里,在中学时代和青年时代,她才是快乐的,是幸福的。多少次,从梦里醒来,意识到自己又回到了现实中,意识到这一切都成为永远的过去和历史,她的泪便象雨一样直往下掉,象河一样源源不断地了下来,向泉一样哗哗地奔。她多么希望这梦能永远这样延续下去,愿意自己就永远这样生活在梦里而不再醒来。
多少次,她看着自己青年时期的一张张照片,泪不由自主地就了来。谁也不会想到,她这样一个分外丽、聪颖活泼、心大的少女会嫁给这样一个人,一个只知吃喝玩乐的赌徒,一个不学无术、本事都没有的二,一个小肚时时事事想方设法折磨她的小人,一个与她同床共枕却离心离德对着了一辈的歹毒的恶人,谁也想不到她有这样一个人生结局。难这一切都是命?难果真在冥冥之中有命运在主宰着人生?为什么睁睁看着有缘人不能成眷属,却要劳燕纷飞,天各一方?为什么人生就象一个梦?为什么命运对自己这样苛刻和残酷?
收秋天气,别人都急着收秋。他不多少动弹,等她从学校放假回来才下地。她记得前几年,一次,她放了秋假,一到家,一锅馍还没蒸熟。忽听得院里一片呼呼啦啦的响声,起黄风了,要下连雨了。可自家玉米还没动呢,全在地里撂着。
她拉着车,带着大儿,小跑着往地里去。外面风很大,刮着,拉车很吃力。漫天黄尘刮得人睁不开,天地间一片灰暗和混沌。她在风中艰难地摸索着往前赶路,腾腾的。到了玉米地里,难耐,像蒸笼一样,让人不过气来。她起劲地搬捧,一会儿,汗像小河一样纵横满脸。脊背上全是汗,的腻腻的。儿了一会儿,便受不了了。她说,你去叫你爸去,叫他吃了馍快来。儿回去了。
布衫又又重,不时挂在的像锯齿一般的玉米叶上,涩拉拉的。她绾起袖,赤膊上阵,白皙的胳膊上划一条条红还渗着血,很疼。她咬着牙掰,地上撂了一堆又一堆。她心里气愤愤的,盼着他来他就是不来。她木了,只好自己先掰一车拉回去再说。多少一个样,活儿不在那儿攒着,迟早还是她的。谁要她瞎了,跟上这么一个男人呢?这是老天的惩罚,自己的罪自己受吧。反正活累不死人的。
用篮一篮一篮往外提。玉米杆还没砍,密密麻麻,挨挨挤挤,像一片丛林。玉米杆比人,有两米多。她在玉米杆的夹中一一地挪,玉米杆仿佛有意与她作对似的,掀不动,不让路,用力抗拒她穿行。她咬着牙,越想越气,心里窝着一团火。他太不是人了。她的样像凶鬼一样,龇牙咧嘴,发蓬,像窝;脸被汗腌得不成样,又因用力推掀玉米杆和愤怒,满脸皱纹凸现,加上睛为避免被刀条一样的玉米叶划上而眯着,她显得森恐怖、丑陋不堪。
夜幕沉沉,风雨凄凄。她一个人拉着架车在泥泞的田间小路上往前走。一个又一个的坡,一个又一个的坎、沟,她必须既拼命地拉又要分外地小心。又一个坡到了,她多么盼望他能来呀。可她盼呀盼,就是不见人来。她边拉边愤愤地骂他,她真恨不得让雷击了他,击成黑桩。她绾起脚,两条细麻杆像男人一样地一条条青凸起。一步一步,每一步,她都咬着牙,缰绳快要勒断她弱不禁风的双肩了。她不屈服,她要向他表明,她是能的,她可以独立生活。她的两条细像支撑在地上的两细,那儿是柳木的早弯了、断了,可那“儿”是铁铸钢浇的,还在拼命死撑,她的腰几乎与大地平行了。她不松劲,一一地来,一步一步地挪,实在拉不动了,停下,歇一会儿,再拉。到底,她拉上了坡,走到平路上了。回村的坡走完了。可她已经疲力尽。坐下来,她长长地松了一气。她实在不想起来了。可是不行,她必须往回赶,再累,也不能停在在半路上。这么多年的艰难生活的磨练,她的意志是很的,是非凡的。她命令自己必须回去。她又鼓足气力往前走,走到壕边,脚下一,由于她浑乏力,没有能及时把车拉扯住,她连人带车栽四米多的壕中。她摔了,昏过去了。
整整一夜,他却在别人家打麻将。下了雨,下地活的人毕竟没几个。再说,人家勤快的也在雨前都了不少。懒汉就是雨把庄稼下坏在地也不心急。玉米又不比小麦,下多长天数雨又不长芽。怕什么,悠着些。懒汉有懒汉的逻辑。
他吃了她的馍,走时对孩说,你们先睡,到时爸到地里接你妈去。孩便睡了。天明了,大儿醒来了,还不见她回来,觉得不对劲,赶去找他。他却不不顾,说,没事,你妈那么大的人,狼叼不去,鬼拉不去,死不了。没保到你舅家去了,到学校去了,串门去了。大儿不放心,又沿路去找她。这才发现她躺在壕里,叫不灵醒,叫不言传。儿哇哇大哭着回去叫人,他才晃晃悠悠地来了,把她送到医院。为这事,他还骂骂呱呱,说她挣崽,挣死驴,死脑,活该,你要活你就去吧。我又没叫你活,我没把你掀到壕里去。
她心寒凉到了极,有苦难言,吃力不讨好。从那以后,她再不那么傻蛮了,多少是多少,能则,不成就不,总是逞摸着,再不那么拼命了。为这事,村中一些长妇在背后还嘲笑她,得她非常没面,心里难受得像针扎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