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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我去吧月光(8/10)

死寂,厨房油机的萤光灯,不锈钢料理台泛森冷青辉。打开电视连环泡,加整栋国宅大楼一阵一阵癫监痫似的罐笑声里,程先生觉得荒凉。他不想再跑去吃油腻,决定下手一餐炒饭。

没有。程太太走之前卤的一锅卤味还剩大半,冻得像化石。那十来日媳妇下班会来帮他新鲜菜,洗衣服,周末有两天跟同事跑去玩,心虚得先给他买好九如粽和一盒蟹壳黄,回来又提了一便当盒酱肘,不隔宿粮,吃不完的碟碟碗碗堆个几天后一次清掉,那锅卤菜是程太太的,所以没扔。

程先生去买,想想需要葱,五块钱八剥理好的葱用塑料和保丽龙盒装着。碗汤罢,他在那一长列冰柜前面徘徊,觉得似曾相识,似乎他上一次与菜们见面已是三十年前的事。当时它们皆以原貌现由人去搭,而今光洁得像手术台上的一包包展览品,程先生很怀疑它们真的能吃。最后他选了最便宜的三汤,两块骨和白萝卜胡萝卜丁丁。他的价似乎仍停留在若年前,他买过的五块钱一个的上,从那里开始也许就没有再从自己的手里付过钱,因此他对于这个世界的涉到那里便成了一片断崖。上一回下厨炒饭的时候,佳玮才念小学呢。

保温锅里还剩一杓饭,得再煮,这锅也非他所认识。找到米桶,无米,程先生理直气壮撒开咙喊,阿帕妈,米吶?没米。

坐在沙发里盹着的程太太挣扎爬起来,从另一隔橱厢拉一袋小包米,剪开装桶里。袋上印着联勤的标记,骆驼麦穗和国徽,两行字:眷实补给政府照顾,袍泽情谊心心相系。不同于程先生上次所见,机动板车送眷粮来,人站在车上米,他两手撑开布袋,让斗杓舀米袋,抱回家去。三大?程先生问说。

早没啦,就是我的这一大,程太太说。

程先生大为震动,应当从佳柏他们毕业不再求学后,两个大粮即已自动停止,有那么久了吗?他朝空中嗅嗅鼻,惘然不可解。何况这个电锅,煮时外锅不加,程太太还用抹布把内锅了才放去。所有东西,都不一样了。

他细细的切葱,往事在烟幕里历历浮现来。一伙单汉,就算他会菜,和面檊饺,几样菜,蒜拌,蟹黄丝拉,萝卜丝鲫鱼汤,绝对是他传授给程太太的。偶尔请客卤味,都靠他漂亮的切工,黄粘刀,他发明的用衣线来分,又利落又均匀。炒酢酱也是他独到,拌拉面吃,一抢而空。然后从什么时候起已不可考,他便被逐渐缴了械,朝另一个领域去发展,名之为事业。可如今这事业在哪里?那几块奖章奖牌,给佳玮拿了去垫盆和锅。就连胜利之光封面都改登每月一星,领袖已去,他不知应当效忠谁。

他炒了三盘蛮不错的炒饭,三汤也可,看不吃米的佳玮吃得不剩,程先生到非常欣。他终究觉悟了一个理,力量,既非金钱,也非知识,对于将近七十岁的老人而言,家事,就是力量。

次日佳玮恢复上班,他张罗的早,虽然了起床之后两个多小时,但从此他晓得了契司和果酱放在哪里,蜂红茶方糖咖啡可可纤饼玉米碎片在哪里。且因着找这些材料连带发现的各货,再再使他讶叹世界已如此变化。

佳玮走后他才静下来读报,首度,快纤广告睛。快纤,那是他不久前才认识的。跟一双系着缎带的方玻璃瓶摆在一起,瓶中可能是茶,一罐上面标写青柠香草,一罐写玫瑰实,啥玩意儿?

最自然的节方法,以谷类和柑橘纤维制而成,饭前用有减轻饥饿的作用,更可自然的减少摄量,保持轻盈健康的态。他极为困惑,想不是程太太是佳玮谁需要,他们都很轻盈苗条呵。程先生去柜里把那瓶快纤与报上的广告对着,确证无误,不可置信广告所言居然有此实,怔仲了半日。他才了解,原来读报,并非读不知的,而是读已知的。多少年以来,山羊走老路的走惯那几版,只见所熟悉的人事在那上面逐一雕逝,旧鬼小,新鬼大。他仍尚存的许多力,只好投在剪集报纸印上,一张一张修得齐边不苟,排好队压在书桌玻璃垫下。现在,却因为饭,他的视野骤开了。

程太太看报纸当中复又画盹,老镜掉到鼻尖,脑袋沉沉陷在前。程先生便去帮忙拆整行李,敞拦在那里两天了。分类归档,该洗的放在一边。有一盒工整未拆的礼,包装纸已磨损底,程先生打开来,是一夹和带。程太太醒来看见,就说让佳玮留着吧,或者以后送给李平也行。

佳玮收下礼盒,嘴刻薄的说,台币六千多块吔。

超乎想象之贵,程先生避祸的假装没听见。

然而一如此行回来的昏睡如槁木,程太太面对佳玮的讥刺语亦若罔闻。

佳玮变得更沉默。

以前她不讲话,却是一团善意在那里。如今她的沉默是块郁的固,日久无言,一开冷酸的酵味,自己都闻得见,偏转去,或者脆更不开了。办公室里中央空调,冬夏一个样,严厚里着带帽的羊夹克。其实冒已愈,可就是脱不掉,一阵寒上来,把帽也拉上,恨不能冬眠。回来连赶几天工,都是夜回家。遂养成习惯,每天索通尖峰时间过了,再离开公司,长长的下班之后,喝着长长的咖啡。

茵来找她,问她跟李平怎么了。李平说他打电话给你,你都不讲话,嘛?

佳玮垂视着茵的圣诞绿呢裙,斜岔三颗香奈儿式厚厚实实的金扣。她已不愿再接受茵向来加诸她的方式,以固执的默然抵制着。

喝喝服了你,要死不活的,茵掐她脖

她一把挥开茵的手,很突烈。

掐你一下不行呀,茵笑着推她

她把茵手挡开。

茵又推她,她又挡。茵打她,她把手打回去,将将要撕打起来,她惊怒的呼声,我最最最讨厌人家打我的

好,讲话了,茵收手煞住。

待她怒气平息下来,茵瞧着她猛摇,你哦,我是李平我会被你搞死有份!拉她离开去吃饭。

到公司对面的梦家,李平已在,原来是跟茵串好的,佳玮便以加倍的默然拒绝他们二人。李平束手无策,求助于茵,都由了吃。

两个焖字辈,比焖功,我服了你们,JJ王

佳玮听见,一抬向李平。

李平已来不及阻止茵继续说,带我去吧月光,茵讽笑的称赞着。

无聊。佳玮用愤毒的目光把李平杀死。

茵撞一下李平,你不是说画得很

佳玮恶声的冷笑着,李平你实在很无聊欸。

可以拿给大翁看看,茵说,他们在搞一个漫画周刊,需要量很大。

破烂东西谁看,佳玮咀咒着,烂。

你不要这样嘛佳玮,李平哀哀的说。

烂。

随便她啦。茵就下决定对佳玮说,我叫大翁跟你连络喽。

急得李平拦也拦不住,唉算了,她不愿意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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