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说:只要李某不离职,此人就绝无死之法!最后官司打到武则天那里,李日知胜诉,那个死囚保住了命。
武则天在重用来俊臣、周兴、索元礼一类酷吏的同时,也任用徐有功、杜景俭、李日知这些正直、正派法官,用心是很的。她心里很清楚:奖励告密、重用酷吏、制造冤假错案,只是非常之法,断然不能持久的。即便不得已而用之,也要有所节制,有所缓冲,有所平衡。她也知,来俊臣之不过鹰犬走卒,虽不可不用,其用也有限。徐有功等人才是国家栋梁之才,必须加以保护。所以,徐有功两次被贬,三次起复。武则天问他:你通常断案,错放之人不少,你自己说该当何罪?徐有功说:法网疏漏错放罪人,不过人臣的小过;惜生命厌恶杀戮,才是圣人的大德!武则天虽不能上接受他的说法,却也不能不承认他言之有理,也不能不承认他是一个正直正派的人。
正直正派的人总是会受到人们(包括敌人和持不同政见者)由衷的敬重,而卑鄙无耻的小人则总是会受到人们(包括其主)的厌恶和鄙视。在专制政治制下,小人是有可能得志的。不过一旦失去利用价值,下场也就十分可怜。周兴、来俊臣、索元礼之,都未能猖狂太久,其中又以周兴的下场最戏剧。天授二年(公元691年)二月,酷吏丘神绩因罪被杀,有人告发周兴是同谋,而被派去审理此案的则正是来俊臣。来俊臣请周兴吃饭。酒过三巡,来俊臣很诚恳地问周兴:人犯总是不肯招供,不知仁兄有什么好法?周兴说,这太容易了!找一个大瓮来,用木炭在四周烧烤,再把人犯放瓮里,还有什么不招的。来俊臣如法炮制,当真找来一个大瓮,四周上炭火,然后取圣旨,对周兴说:有人告发老兄。既然如此,那就请君瓮吧!如遭五雷轰的周兴除了照审讯者的意图一一招供外再无办法。他被判放岭南,并在放的途中被仇人杀死。这个心狠手辣害人无数的贼实在应该为自己的“发明”申请一份专利的。他一生暗算他人,怎么就想不到自己也会遭人暗算呢?
索元礼的死也有异曲同工之妙。这个告密专业也被别人告了密,派去审理此案的也是他的老朋友。索元礼审案的办法,是给人犯上铁帽,再把楔一打去,直至犯人脑浆。于是老朋友问他:要不要把那铁帽给你上?索元礼当然赶忙说不用不用,结果也在同一年死于狱中。
最狠毒的一个酷吏来俊臣死于神功元年(公元697年)六月三日。这一回是公开决的。这个吃人不吐骨的鬼狂妄之极,以为想害谁就可以害谁,竟然打起了武则天的侄武承嗣的主意,结果当然到他自己下地狱。他被绑在囚车上,嘴里着木球,押往刑场。之所以嘴里要木球,是因为先前决被诬告的郝象贤时,郝象贤曾破大骂,并在刑场上慷慨陈词,发表演讲,历数武则天的罪恶,连她与和尚通的事都讲来了。来俊臣知的秘密更多,当然更不能让他开说话。行刑之日,洛城万人空巷,争看这个万恶的刽手最后的下场。来俊臣的人刚一落地,臣民们在一声呼雷动之后,便蜂拥向前,争相抢夺他的尸,势如疯狂,不可遏止。顷刻之间,来俊臣变作一摊烂泥。武则天也再一次表现她政治家的“不徇私情”她宣布自己这个最得力的走狗罪大恶极,死有余辜,不但应该粉碎骨,而且应该诛灭全族。
来俊臣的死最清楚不过地告诉人们:昧着良心充当鹰犬会有一什么样的下场。但被武则天毒化的社会风气,却不是诛杀几个酷吏就可以改变的。也许有人会说,与武则天作对的都是些“恶势力”他们死抱着男尊女卑的观念不放,不肯让这个最有能力的女抖一回神。但武则天在对抗“恶”的时候,却把自己变成了更大的恶。当她动用手中的权力,公然把告密和卖这两最丑陋卑劣的行径一变而为值得赞扬和应予褒奖的事情时,她自己就变成了不折不扣的祸首。因为她启动了人中最黑暗最肮脏的东西。现在,潘多拉的盒已经打开,漫天飞扬的是瘟疫和病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