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徐阶透过这个意思。他把海瑞比作殷末的忠臣比,却又不肯承认自己是纣王。他承认海瑞说的也有理,却又认为自己年老病重,不可能再改了。因此他只有责打女来气。这样拖了一段时间后,嘉靖还是下令逮捕了海瑞,锦衣卫审讯,问成死罪。然而嘉靖又一直不批准海瑞的死刑,只是将他东厂监禁。十个月后,嘉靖终于死去,成为一个已经知自己过错却又“死不改悔”的皇帝。消息传来,狱中以酒肴招待海瑞,祝贺他狱有望,海瑞却放声号哭,继以呕吐,最后倒在地。
新君隆庆皇帝登极以后,海瑞被释狱。现在他已成了更大的英雄,其声望之,整个帝国无人不晓。他很快就官复原职,又一升再升,其职衔已于前述。事实上不升也是不行的。没有哪个吏的官员胆敢反对这位举国瞩目的英雄人步步升,也没有谁会对他的品行德提质疑。这样,在相当短的时间内,海瑞一步步地升了上去,直至升到应天巡抚,然后因遭弹劾而被迫辞职。
海瑞的第三次罢官完全是他自找的。
依照内阁和吏的想法,对海瑞的最好的安排,是让他担任一品级较而实权较小的职务,把他当作一个活化石供在庙堂之上。这样对大家和他自己都比较合适。再说,像海瑞这样连皇帝都敢骂的人,放到哪个要害门都是麻烦。万一闹什么来,不但大家脸上不好看,对海瑞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因此,内阁和吏的安排,亦无妨看作对海瑞的保护。
然而海瑞却不领情,他的责任心和使命都不允许自己尸位素餐,无所作为。他不理解朝廷为什么对他表示了足够的尊敬却又不给予信任,也不能满意于在一个又一个面而又无聊的闲职上耗费光。于是,他决定表示抗议。或者说,将内阁一军。他的机会很好,这一年(公元1569年)正好是所谓“京察之年”海瑞便趁机给皇帝上了一份奏折,宣称像他这样不能为国家作重大贡献的官员,其实应予革退,颇有些“当官不为民主,不如回家卖红薯”的味。
内阁和吏拿这个咬不动、煮不烂、杀不死、吓不怕又死不开窍的怪人毫无办法。既然不能罢黜,那就只能给他一个实缺,任命他为应天巡抚,驻地苏州。何况,外放也有外放的好:不在皇上和内阁的底下,不见心不烦,耳朵也要清净一些。
海瑞决心大一场。他要扬善惩恶,移风易俗,作一个榜样来。这先声夺人的气势让许多贪官污吏土豪劣绅闻风丧胆。缙绅之家纷纷把朱漆大门改成黑,以示素朴,得苏州城里好像家家都在办丧事。气焰嚣张的江南织造太监也夹起了尾,把自己的轿夫由八人减至四人。但海瑞仍觉得很不过瘾,他下令:境内的公文,今后一律使用廉价的纸张。公文后面不许留有空白,以免浪费。他甚至预官民的私生活,就连佩奢华的首饰和嗜吃甜的零,也在禁止之列。
事实上海瑞整顿吏治的计划正是通过一个个可作的规定来实施的。比方说,为了整肃江南士大夫官府互通关节的风气,他规定:凡乡绅、举人、监生等到衙门拜见官员,或投递书信,必须行登记。登记的内容包括谈话的要和书信的节录,官员行则要记载行踪和言论。凡不让登记、所记不实或事后篡改者,官员和登记者都要受到罚。对于过往的官员,海瑞也不客气,规定他们均应自雇人夫和船只,地方上只负责补贴费用。海瑞认为,这样既可以使那些逢迎拍的人无从下手,也可使那些借巡之际搜刮民脂民膏的人一无所获,还可以一正官场的风气,因此应予决地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