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壮劳力的光与过时的登分的生组合。“把纸铺平,拿‘镇纸’镇上它。然后研墨三七二十一下。好。”
霜降完成一个动作,将军才颁布下一命令,所以想一下搞清他整个意图简直是妄想。与他长了霜降渐渐明白:他尽可能推迟你理解他本意图是为了防止你的分析、拒绝,截断你的连续独立思考,支离你的思维逻辑,从而使你在不理解他意图时已执行了他的意图;在你理解他的意图而想逆反这意图时,你已完成了、成全了他的意图。“好,现在选那中号羊毫。”
霜降到自己乖得像木偶。
“蘸上墨。”这时程司令走到她背后。“写吧。”
霜降侧过脸,见将军目光十分柔和。“让我写?”她以笔尾端着自己鼻。
“小女!”将军她肩:“写个字就这么大惊小怪?
写!你自己的名字总会写吧?”霜降飞快书下自己名字,为使那只在她肩膀上的手省些力。“不错!这字相当不错!”他把她肩撑得更了。她扔下笔,嬉闹地到一边。
她看见老将军那只空了的手仍鼓满力。那手瞬间的静止使她想到它什么都得碎、毁得掉。
“你这字是没一功夫,不过,字胎好。字不过百天功夫。怎么样,我收你徒弟吧?”程司令在霜降写下的名字四周写了,大片“霜降”把她自己那个“霜降”
圈死在里面。他写,霜降往门移,嘴说您要没事我走啦?一定谁传错话,害得您字也没写安生。她看看门又看看老将军。他仍在挥云舞凤地运笔。还有三步,她就能从此地逃掉。
突然地,将军笔一掷:“站住!什么名堂?”
这声吼让霜降几乎觉自己中了弹。刚才还在将她有有面款待的将军刹那间不在了,来了另一个人、另一个人又凶又老,双颊显得臃坠,鼻孔那么大而黑。不久霜降将发现他的喜和怒并不是他情绪的两极,而是邻着,似乎仅隔一层透薄的纸,一即破。
“你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不请自来,想走就走?”程司令说着便昂首阔步地踏到他方才写的大的字上,踱了一个来回,不时投给霜降一两瞥狠的、甚至嫌恶的目光。
霜降反省不自己怎样惹了他,惹他那么大一怒气。
将军发起脾气来也是大手笔:在很大的屋踱,屋被他越踱越小,小的不够他踱了。他的步像在三军仪仗队前面走,像在众志成城的百万大军前走。
最后他大踏步朝她走来,势仿佛连她也一块踏过去。他的脚步刹得很陡,很利索。她躲不掉他那呼呼的呼,它带着老人腑脏里沉淀淤积质的气味,一丰富而混沌的气味。它新新陈陈,混有多年前红米南瓜、草树、蝗虫土蝉大蚂蚁的气味,还混有不久前国宴的气味以及当天午餐中油煎蚕蛹的气味。嗅着它,霜降带着敬意和恐怖地想:他腔内是一个时代,一片江山,一历史。那历史教育她:没有他,以及他这样的老人,就没有她,没有新中国。
他的手再次落到她肩上,她不再动。她迫自己去平息心内那烈的异和不适。
“你得学书法,必须学。每天起码到我这里练习一小时。我决定教你了。”他把“决定”二字嚼得重重的,像他在餐桌上嚼一颗硕大的蚕蛹。她不知这个“决定”
是厚待还是待,反正其他小保姆没一个被他“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