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该去睡觉了吗?现在是九钟。他这是第一次在陌生的房里睡觉。家里的人现在大概都在金黄的灯光照下围着圆桌亲切地行着从容不迫的谈。现在他知,他的金黄发的埃迪特很快就要起,向钢琴走去,还要弹奏起来,完全如他要求她的那样,弹奏一首忧郁的奏鸣曲或者是随便一首快的华尔兹。但是他今天是在哪里呢?往常在家里他是站在钢琴旁边的影里,随着音调行着梦想,一直到埃迪特站起来,真挚地对他声晚安的时候为止。
了颜。一盏白的灯散的光在昏暗的森森房间里忧伤地不住摇曳。还有一个旧式的维也纳火炉。房间里还有几张彩画片和照片,颜都已苍白,而且是没有关联地堆放在一起。这些也许在这里凝望了许多年的陌生面孔都不能辨认了。不平的地板现了颤抖。这扇窗也关闭不严,如果风助雨势打到玻璃上,便会啪嗒啪嗒地响个不停。
他很想放声呼喊。可是这就是他在维也纳的第一个晚上吗?他在梦中,在与和朋友们的谈中,已经预先多次想到了这个晚上。当时没有任何什么是明确的,但是有着某激烈的东西,明亮的东西,穿行在光亮闪耀的大街上,向前,一直向前走去,仿佛一切豪华到明天就不复存在了,仿佛要在这第一个小时里就会到难以忘怀的事情。在愉快的谈话中他想象到过自己忘乎所以地歌唱,往空中抛掷帽,心里怦怦直。现在他站着不动,站在模糊不清的窗玻璃前边,冷得发抖,而且是孤单一人。他凝视雨滴是如何往下动的:最初是两个雨滴,然后是三个雨滴,现在又变成了两个雨滴。他注视着雨滴如何修成看不见的,运载雨滴往下
他还得从这个昏暗的,无所藉的小房间里再一次走去吗?他走到窗,看到雨还在下个不停。许多雨滴聚集在模糊不清的窗玻璃上,停住不动,一直到又来一个雨滴把它们带走。于是这些雨滴便急转直下奔,就像泪从孩的面颊下那样。总是有新的雨滴从四面八方而来,所以雨滴便不住地奔而下,仿佛外边的整个世界把它的悲伤都哭成了无数的泪。他站着不动,也许有半个小时之久吧。这充满沉闷痛苦的,糊不清的低声演奏,这持续不断的雨滴淌,这些诉苦的树木奏的令人难解的音乐——这泪珠的奇异景象地动了他的心。他到一阵猛烈的,呼唤泪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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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冷得发抖,拘谨地站在这些陈旧的破烂中间。谁在这张床上睡过?谁在这只靠背椅上休息过?谁往这面镜里看过?——现在他自己苍白的儿童面孔正异常恐惧,几乎是在哭泣地从镜里看他呢。在这里没有什么使他想起过去的事和经历过的事。一切都是陌生的。因此,他觉得直透骨髓都是冰凉的。
不行,现在他还不能去睡觉。他走过去,从已经让人取来的箱里拿几样东西。~切东西都是他家里的人细心包裹好的。他在拆开整齐的包装的时候,必定会想起怀着心为他包装东西的那双手。他格外兴的是在书籍中间发现了一个惊喜:他的照片。这是她偷偷地给他放书里边的。照片上还写有一行真诚的话。他长时间凝视着这张朗微笑的面孔。然后他又把照片摆放在写字台上,让照片亲切地看着他,给他这个无家可归的人以安。但是他觉得,照片上的微笑好像越来越模糊起来。好像她在模糊之中正与他一起悲伤。他觉得照片已经完全模糊了,他简直不敢再去看照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