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贵姓?”“我叫苗虹——树苗的苗,长虹的虹。她叫柳明——柳树的柳,光明的明。她是北平医学院二年级的学生,我是学唱歌的。我们俩是好朋友。”不等柳明开,苗虹又对这青年人呱呱地说起来:“先生,您贵姓?一定是您推倒了我们,救了我们吧?您怎么这么客气,不肯承认呢?告诉我们,我们会永远激您…”那青年人说他名叫曹鸿远。至于是不是他推倒了两位女士,他既不承认,也没否认。使得柳明对这个陌生人更加产生了一钦敬。
“呀,瞧咱俩这模样!明,咱们赶快回你姥姥家洗脸、换衣服去吧。两个土猴多叫人笑话——先生,呵,曹鸿远先生,您不笑话我们么?呵,您说这是日本人打的,是怎么一回事?”曹鸿远微微一笑,并且向两位女大学生谦恭地鞠了一躬,用低沉的声音说:“他们在军事演习中,借丢失了一名日本兵,要求宛平城里搜查。我方没有答应,听说他们已经包围了宛平县城。说不定形势会很快张起来。他们打了第一炮,恐怕接着还会打第二炮、第三炮,你们还是离开这块地方好,赶快回城里去吧!”柳明和苗虹都忘了去洗掉脸上的尘土,聚会神地听着曹鸿远的叙述。这时一群老乡也围了过来,为首的就是刚从土里刨来的王永泰的父亲王福来,他用大手一把攥住曹鸿远的胳臂,满脸的泪混合着满脸的尘土,着气大声说:“恩人,救命的恩人!请您留下个姓名吧!”“他叫曹鸿远,好像是个大学生…”不等曹鸿远本人说话,快嘴的苗虹先替他说了“他还知刚才炮弹爆炸的原因,叫他给咱们大伙多说说好吧?”曹鸿远摇摇,只轻轻说:“一定是日本鬼打的炮。老乡亲们,快回家作准备吧!不少人家都有伤亡,该料理料理后事…”说到这里,一扭,看见仍然抱住惨白断臂的王永泰也站在他父亲边,两直呆呆地瞪着曹鸿远,那样很吓人。
曹鸿远立刻从人群中走,来到王永泰边,一双大而亮的睛盯在他怀中的断臂上。
“王兄弟,死的不是你媳妇一个人,心放宽!以后咱们想法报仇就是了。这只胳臂,你就放下它吧!”“报仇?”王永泰一双血红的睛仍盯在曹鸿远的脸上,好像他就是杀害香兰的仇人。
“兄弟,中国人不是好欺负的。咱们一定要报仇!要报仇!”“报仇!报仇!…”不等曹鸿远说完,王永泰嚎叫般连声喊着。突然,他把香兰的断臂一扔,蹲在地上抱住脑袋呜呜地放声大哭起来。顿时,王福来,还有一些死了亲人的人也都放声大哭。小禹庄沉浸在一片沉痛的哀号声中。
柳明看呆了。又伏在苗虹的肩上低声啜泣起来。她的前闪过那个背着筐、甩着辫的丽影,过一双灵活的大睛,把上的环羞答答地摘了下来的玫瑰样的脸,以及脸上绽开着的幸福的微笑…她刚才还活着啊!这个对未来、对人生、对幸福,正充满了好憧憬的十八岁的姑娘——她的童年伙伴,一霎间,血横飞,消失了,从世界上永远消失了!多么不可思议,生和死竟如此地相连…忽然,她又想起那个陌生的男,假如不是他靠近自己的边,不是他在急中推倒了她和苗虹,也许她也和香兰一样,和其他死去的、受伤的乡亲一样消失了、残废了…她思绪沉重、又情思缭绕。当她抬起来寻觅曹鸿远时,那个陌生的青年人已经不见了,只有他对王永泰激愤地连喊着“要报仇”的声音,还在她耳边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