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用的黄托车,缓缓地从南边开了过来。前边的两托,由单个日本宪兵驾驶着。宪兵们左肩斜挎着装上的“安兜式”手枪,带左侧吊着战刀;左臂着白布袖章,上面印着拳大的“宪兵”两个红字,显得十分刺目、耀。接着是三托过来了。它的挎斗里,坐着日本宪兵的下级军官和着红箍大沿帽的日本陆军特务机关的下级军官。托车开永定门之后,接着开过来的是两辆黄吉普车,帆布车篷都折叠在汽车后。第一辆车里站着四个大鼻洋人:一个穿着德国军服,一个穿着意大利军服,两人腰间都挂着手枪。这是两个随军记者。另外两个穿西装的则是英国“路透社”和国“合众社”的特派记者。他们都是准备采访这次日本驻北平的惊人新闻的。这四个记者都脸朝后站着,个个手里举着摄影机。第二辆汽车上则站着四个日本记者——两个随军记者,两个《朝日新闻》和《读卖新闻》的特派记者,四个人也都举着摄影机脸朝后站在车上,准备随时拍摄这次北平、显示日军赫赫战果的采镜。
跟在这两辆汽车后面的是骑兵队。疲惫的军垂着,着响鼻,上散发一刺鼻的腥气味。骑兵过去了,接着是炮兵。由十几匹或五、六匹牵引的木炮车,驮载着不同类型、不同径的火炮。军上还骑着炮手。这些由轻型、重型火炮构成的队列,一便可看不属于同一个建制,而是临时拼凑起来向中国人炫耀武力的。
炮兵队伍后面是步兵。它的先导,是一面由一个威风、骄横的旗手举着的日本军旗。步兵分成四路纵队向城里行。他们的的卡其布军服被汗渍透,泛了一圈圈白的汗斑。他们的战斗帽后面飘垂着几块布条条,活像正在忽扇着的两只猪耳朵。
步兵城不久,现了一辆指挥车。车里坐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留着一撇胡的日本级军官——城式的指挥官。他笔的军服前面挂着两枚“军功”勋章,肩上挎着黄绶带,着白手的手里握着级军刀。他神严峻,目不斜视,一副典型的日本军人的骄横神气。两边座位上,还有两名日本军官陪同着。汽车缓缓地行驶着,尾随车后面的又是源源不断的步兵,每队步兵都挑着日本军旗…
军杂的蹄声,炮车木的吱呀声,士兵军靴上的铁钉和路面的声…在这些刺耳的噪音中仿佛轰响着一撕裂人心的惨痛呼声:“北平——我们的文化古都,今天,你沦亡了——沦亡了!…”日本兵摆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旁若无人地穿过城门继续向城里行着。他们既没有看见街两旁的北平市民,也没有看见那些维持秩序的警察向他们立正敬礼的卑恭动作;对那一小撮手拿纸糊的太旗、臂日本旗图案袖章向他们鼓掌致敬,表示迎的中国顺民,似乎也并不兴趣。一双双睛活像镶嵌的鱼,瞬也不瞬、动也不动地直视着前面…
“至圣的主呵,前的这些人是救世主呢,还是鬼?请给我以启示!我好回答您的可怜的有罪的孩们。阿门!”一个教士,铁青着枯木般没有表情的长脸,在前画着十字。
周围的人厌恶地望着这个喃喃自语的教士。柳明也望了这个教士一,她刚要说什么,曹鸿远却了一下她的手——这是叫她撑开洋伞、举起来连晃三晃的暗号。
柳明的心立刻激起来。她把洋伞一下撑开了,接着,地举起来,连晃三晃。
就在同一个时间,忽见那个丽的路芳也在路对面撑开了洋伞,地连晃三晃。
也在这同一时间,城外面,挨城墙挑着挑的王福来忽然用力敲起响亮的小鼓,声喊:“日本人城啦!我这买卖不成啦!…”说着,喊着,疾速地溜了一条小胡同。于是,就在那辆指挥官的汽车刚刚穿过城门、开到那片开阔地时——突然,轰隆隆!仿佛从天地之间发了一阵惊人的响。
轰!轰!轰!…随着手榴弹爆炸的响,随着升起的冲天烟,正襟危坐的日本指挥官和他旁的两个少佐被炸得七零八碎地抛了车外。指挥车也被炸了,狼狈地停在一些被炸死的日军尸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