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总会来的。听说咱们已经派人到一些大城市里去采购药品了。”“到哪个大城市?派什么人去了?您知么?”“这我可就不知了。这是北方局直接领导的事。”常里平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了什么“哦,小柳,曹鸿远真的开小差回家了么?我觉得他不是那人。莫非是组织上派他上北平采购药品去了?他在北平很熟,听说上回就是派他去买药的。”柳明极力捺着内心的慌,也不知是否脸红了。她把夹着青菜的筷悬在空中,愣愣地说:“我也不清楚——反正我听说他开小差了…”说到这儿,柳明的睛了——他、他忍受了多么大的耻辱和误解!为了这些伤病员,他战斗在敌人的心脏里——也许,说不定现在已经不在人世…
好容易吃罢这顿晚饭,当她回到病房时,才忘掉这些烦恼的事。她蹲在大炕上,轻轻解开每个伤员的上衣,用听诊仔细地听着。她的手是那么灵巧,她的心是那么纤细。哪一个的心脏有一杂音,她都能够听得来;哪一个伤员咕咕响,她也能分辨清楚:是气,是蠕动,还是饥饿…接着,开始测量血压。忽然,她扭转,对边一个年轻的男护士急促地说:“快去请老院长!这个伤号——”她用手指指仍捆在伤员臂上的血压计“他可能就要休克了!”老院长是本县人,姓杜名平顺,曾在县医院过外科主任。抗战爆发后,他被动员参加了八路军。因为医术不错,工作负责,很快就被提升为战地医院的院长。
老院长赶来了。柳明迅速取掉血压计,把听诊放在伤号的心脏位,听见那颗心脏还在微弱地动。她抬起惊悸不安的睛,看着院长说:“您来听听,他的心音很微弱。要赶快抢救才行!他叫张德胜,是个英勇的排长…”老院长脱鞋上了炕,蹲在柳明蹲过的地方,接过柳明的听诊仔细听了一会儿,又用血压计在臂上测量了一下,接着把血压计和听诊到柳明手里,缓缓下炕来。他站在炕边沉默了一会儿,忧形于地低声说:“张排长是要抢救。可是,用什么药呢?…”“要是需要输血,用我的血行么?我是O型的,请您现在就输!”柳明态度决,好像在下命令。
“伤员这么多,你一个人的血能有多少?不行!先给他输吧。生理盐加糖——不多了。药品这么缺乏,可怎么办?…”院长摇着,自言自语似的叹了一气。
护士拿来了吊瓶,开始给张德胜输。院长一直站在炕边观察着他的动静。柳明也站在炕边,仰看着院长,轻声说:“我到药房看看有什么心剂,给张排长打一针也好。我听他的心脏得不规则…药房在哪儿?”她扭问刚给伤号完静脉滴的男护士小卜。
“也在这个院里。柳主任,我领你去…不过,心针已经没有了——连一针樟脑都没有了。”“你是司药员?”柳明脸上由焦急而沁的汗珠,微微惊奇地望着男护士。
“对,我也兼着司药。”小卜领着柳明走过黑的院,压低了声音“这个司药好当,因为没有什么药。所以,我主要的工作还是护士。”小卜了屋,把原来暗暗的煤油灯捻亮了,拿在手里,举着:“柳主任,你关心下边医院的工作,太好了。可是全药品都在这张方桌上,你看吧。”柳明就着灯光,先把一盒盒针剂看了一遍——没有她要找的心剂。她又拿起一瓶瓶片剂药品——药瓶都是小的,每瓶只有一百片或二、三十片。当她看着那些药名时,同时也扫了一印在下面的品地——有天津的,有石家庄的,有保定的…“哦,咱们就剩这么一阿司匹林、这么一二百二了?这可是大量需要的普通药品呀!还有葛洛芳也只剩这么一了?那怎么动手术呢?…”柳明的睛在昏暗的屋里熠熠闪光,盯着小卜的睛询问着。
“也许快来了,咱们已经向分区后勤过几次了。”“如果药品不来呢?这么多伤员…哪个重伤员需要一针樟脑,我们都没有——这怎么成!”说着,柳明轻轻叹了气,没等小卜回答,急步走了药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