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悬心了。
柳明挤坐在炕上,也不声。昨晚的菜粥还原封不动地冷在铁锅里。大家难过得谁也没有吃饭。凌晨,应当吃过饭上山了,可是,她们谁也没有动——不吃也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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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琳呀,你在哪儿呀?”“难难,张难难!琳的儿小难难,你们怎么没有应声呀?”一个中年老乡也用沙的声音跟着柳明喊叫:“韩同志!韩同志呀…”敌人白天击搜山、扫,夜晚都回到几十里路以外的据里去了,这时人们可以尽情地呼喊,火把在黝黑的弯弯曲曲的山上闪闪发光。
荒山没有回声。
寂寞中,她有时也想起白士吾。
寂寞中,那个圆脸、圆的人,也在她心上飘浮起。把脸挨得这么近,还自称“女婿”确实使她着恼;但那贴微的殷勤,又使她有儿动…烧很快退了;衣服换得净;整夜的照顾;不是常里平,自己的病,能好得这么快?以后,应当怎样对待这个人呢?…
夜沉,一弯新月,斜挂天边。山风呼啸,寒气袭人。
多么难捱的时刻呵!呆坐石上的柳明,朦胧中似乎看见了圣母玛丽亚和她怀中那胖的婴儿。望着望着,圣母忽然变成了韩琳。她正怀抱难难,坐在炕上给他喂。柳明起扑向茅屋,嘴里喊着:“韩琳!韩琳…”屋里的人都一跃而起,齐声说:“小韩回来了么?…”“没有——她没有…”柳明说着,圈红了。
天都快明了,柳明累得没有一丝力气;她忽然生希望:也许她早回去了呢,我们却在这儿找她?
一个夜晚,柳明回到山坳小屋。其他九个女同志都回来了,只有韩琳母没有回来。天大黑了,好了菜粥,该吃饭了,这母俩仍不见回来。几个女同志开始担心了,尤其柳明,更加忧虑不安。是迷失了路?是掉在山沟里了?还是?…她决不再等待了,找了两个老乡带路,随着他们举起的火把,爬山越岭,在荒沟草堰、巉岩石中到寻找。
天大亮了,柳明悚然警觉,她是负责十位病号的生活和安全的。不能因为韩琳,再使其他人遭到危险。于是,她忍住泪,一个个劝说那些女同志。她们中最大的朱朋也不过二十六、七岁——一位军官的家属;最小的只有十七岁——一个刚从北平来的中学生黎。其余七位,多数是队首长的家属,文化不,都没有斗争经验。柳明劝她们仍然到山上各自隐蔽去。不知是疲倦了?绝望了?还是过分伤心?韩琳不回来,她们一个个都挤着倒在小炕上不声不响,不再动。
她恨他当了特务,庆幸自己没有成为他的情的俘虏。可是,又常有微微的内疚,觉得有对不起他…尤其是在岩石下遭受风雨侵袭的夜晚,她怎么忽然想起金丝笼,想起雪白的病房来?她在日记上鞭挞了这刹那的动摇;狠狠地谴责了自己的怀旧情。
柳明无奈,她又找来几个老乡,请他们分去寻找韩琳的下落。她坐在门外一块石上,为倒在小炕上的几位女病号站岗放哨,也在等待小韩和难难的消息。这时她又展开了想象的翅膀:敢情是小韩的丈夫找到她了,把妻接到他住的地方去,却来不及给这边送个信儿…
他们又用镰刀砍去一些野草与荆条,还是没有韩琳母的踪迹。
呵,还有,反扫已经半个多月了。自己负责的十个女病号,加上婴儿难难,连她一共十二个人,粮已吃得差不多——一天两顿,原来还能吃上稠粥,随着和卫生门、供给门完全断绝了联系,她们的饭就越来越稀了。而敌人还在搜山,情况一直很张。众多的伤病员分散在这么多条山沟、峡谷中,供给人员有限,许多零星分散的伤病员都互相找不到了,只有各自为战,各想办法。要不是她看到贫苦的老乡只用少许粮掺着北瓜、土豆当饭吃,及时动员大家学着吃起瓜菜饭,说不定早已断炊啦!现在就仗着向附近几家老乡买些北瓜、土豆代替粮,大家的伙才勉维持下来。想起往后怎么当这个“家”她手中攥着手枪和日记本,抬望着荆条隙中的白云,发呆了,忧虑了…
要是这样就好了。她想象韩琳的丈夫也是个英俊的小伙,听说他是地委书记,能的。柳明再没有心思写日记了,她的心思全被小韩母所占据。
回到宿,茅草屋里的小炕上,泥胎似的坐着九位女病号,依然没有韩琳母。
峡谷没有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