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把养好,要准备经受更残酷的毒刑,还要准备活着去…于是,他歪着用小勺吃起小吉芳端来的盒饭——这里面有腾腾的大米饭,还有两个荷包、几块火。他慢慢地吃着,费力地吃着,时常把饭菜掉到枕上。芳几次要来喂他,都被他拒绝了。
吃罢饭,芳替他把撒落在枕上的饭粒收拾净,拿走了饭盒。不一会儿,她又回转来,捷地打开药箱,收拾一下,拉开被的下端,想替苗教授脱去。
“你们这里就没有一个男医生么?去找男人来!我不要你再替我敷药!”教授说着,怒冲冲地甩开,几乎踢了芳一脚。
小吉芳站在床边愣了一下,只好转去。过了约摸一个多小时,这才来个穿着白罩衣、着镜、留着一撮小胡的日本男医生。他不耐烦地扯下苗教授的、衬、衩——动作那么鲁,表情那么冷酷。苗教授忍着剧痛,尽额上、脸上、浑沁了豆大的汗珠,他却咬住牙关一声不哼。最后,那个男人总算给苗教授洗了创面,敷上药,打好绷带,绷着脸不声不响地转走掉。
男医生一走,小吉芳又来了。她没有说话,只把苗教授的被盖好掖好,似乎怕他冷,又替他盖上那条破毯。最后,才站在苗教授的床边,俯下,不好意思地小声说:“先生,对不起了。我对梅村说——说您有希望…”“有什么希望!你替我说这些鬼话什么?!”苗教授的束了绷带,只有两只睛在外面。他狠狠盯着年轻女人那张惊惶的脸,气忿地叫着。
“先生,请不要误会!我怕您再吃苦——再受刑…所以我才说——说您有希望改变态度…所以,您才能搬到这间优待室里来…所以我还能够继续来——来照顾您…”“不用你照顾!你这个无耻的女人给我去!”苗教授气得浑打颤,用尽全气力吼叫着。
“先生,请不要误会!…我同情您,我愿意尽力帮助您…”说着,这个丽的年轻女人坐在一只小凳上,用双手捂着脸又低声哭了。
苗教授不再理会这个女人。他把自己思想的闸门开得大大的——他在思考,竭尽自己的智慧思考着面临的许多问题,思考着怎么对付这错综复杂、迷离恍惚的境遇。他首先想到的是,绝不能上梅村的当,绝不能因为这个年轻貌的女人的温存、哭泣而动摇。可是,如果他不说梅村所需要的材料,那么他还会受刑,还会经受那极难忍受的酷刑,甚至很快被死…想到这儿,教授嘴角冷冷的微笑——刑!用刑来征服人的灵魂,这是对人类文明的亵渎,是对人类尊严的摧残,也是对一个人最大的人格侮辱…意志薄弱的人,没有理想和抱负的人,自然会在刑的恐怖和死亡的威胁面前屈服,而我——我是一个战士!我要——保持——保持战士的崇荣誉;我要——一个中华民族的——优秀孙!…想到这儿,苗教授的里盈满了泪…他受刑时,忍受着极难忍受的痛苦,始终没掉过一滴泪。此刻,当他的心涌起满怀豪情的时刻,反而了泪。
“呵,先生,您怎么哭啦?…您是在惦念您的夫人,还是…”小吉芳发现苗教授在泪,用疑惑的目光,站在床凝视着他的脸。
苗教授闭上睛不声,听凭泪汩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