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旧锔炉。火哭了。拖着火的是一只斑狗,斑狗是妈妈,一只白天鹅,白天鹅好多,是爸爸。白天鹅说,锔炉给妈妈,我抱你。
蝴蝶:枝冷冷的黑叶,是蝴蝶。
郁金香:夜皇后(蓝黑)。日明媚(淡粉红)。去年今日,我们还年轻(金黄)。有血(白)。请不要忘记波斯尼亚(红)。饥饿(郁金香球)。自由(郁金香田,野地里的郁金香田)。克思:和平与,又与一个长发女,拥抱接吻。想想如果有天堂…在天堂给人谋杀…原来不是克思,是约翰连侬。女巫:你的日已经到了——如果我不再舞,你还会喜我么?你从来不曾得到自由。自由之不可得…所有人都死了,你还活着。丽是浮华,而活着就是地狱。你将忘怀三年,记起三年,转辗不得,三年又三年。
收割灵魂者:他们打鼓。离很远,已经知他们来了,鲁黑,笛,打鼓。他们来的时候,很吵,离去的时候,很久很久,还听到他们的音乐,好亮的音乐,莫札特,德伏札克,韦第,因此都写了华丽的安魂曲。一直到我父亲的死亡,我才渐渐安静下来。
下了班还能回到家,实在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虽然家变成一个很奇怪的地方。也不是有鬼,但很怪很怪,好像我是鬼,闯了人间的,普通生活。
我跟着路线图回到家。我的记事簿有我家的地址。我的房不错,有客厅,饭厅,后园,一个杂房,楼上有两个房间,家愀都好旧了,墙上挂着中国书法,写得好端正,但没甚么气味的,我看看下款,不是我父亲么。厨房满满的,冰箱满满的,打开厨柜,甚么调味品都有,连印度咖喱粉都有十几罐。墙上又黄又黑,锔炉好旧,这个厨房,一定经常吃——有一个很勤劳的女,成天在这里,忙这忙那。我想喝一杯,冰箱里,整整齐齐的,有气的,静的,有果味的,梳打,倒在冷瓶的,还在瓶里未开的,放得满满的。这真是个完的厨房,我喝完,也不好意思,将杯洗净,将桌面抹净,连我坐过的椅也抹了抹,拉好。
那个很像我的女,来,跟我说,你回来了。我见到她,慌忙站起,说,你好。请坐吧,要不要喝甚么。她看了看我,凑好近,皱着眉,说,你不要吓我。她自己打开冰箱,拿了一瓶汽,便了去。
哥哥打电话回来了,说给你寄了一千镑。她在客厅看电视,边说。她的哥哥,为甚么要给我寄钱呢。有一千镑,都不错。
为甚么寄英镑,他在英国吗。我问。那女答,在这里换捷克克兰好麻烦。所以他脆寄英镑,免你麻烦。她说。
我心里有虚。这样看来,我在英国了。
我还上班工作,他们会中文么。不会。我讲英语。
如果自由从不可得、最少我可以忘怀,我的一生。
我的世界,好宽阔,好陌生。
每一件事情都是第一次。早上醒来,在镜里见到我的脸孔,都好惊奇。
我喜上班,喜听电话。很多人打电话来的。不是找我,找一个叫安德逊太太的。她是个银发的女。我喜开车。开车的时候,我将音乐开得好大声。我不喜地车。我喜织衣,不喜狗。我喜速度,不喜候诊室。我以后都会常常见到你吗。我又没有病。他们却说,我不用去上班了,放病假。
你的药,令我痛又作呕,我不想吃。
我摊开手,空,连掌纹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