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想症,因为她特来贺年,却受到了如此轻视。可阿仁却在好不容易整调好呼之后,嘶哑着轻声清了清嗓,致意:
只有一扇前门打开着。我跨过门前的雪堆,走邮局昏暗的屋里。窗找不到一个服务员。于是,我大呼小叫地要不知躲在哪里的服务员替我接通长途电话。
“什么时候能修好啊?”我说。那声音唤起了我一分陈旧的记忆。
“大洼村全完了!人心都坏了!”阿仁说。“昨晚的除夕夜,从村里,从‘乡下’来了多少人到有电视机的人家疯挤,闹得人家都没法儿准备过年了,什么也不了。好可怜啊!”“你们也去看电视了?”我问孩们。
“修电话的那帮小住在所家,叫他们他们也不来活啊。”老人说。他激愤的声音越发亢起来。我想起来了,他是我小时候就这么易怒而平庸的老邮政局长,可我到底没有搞清,他是用怎样的一姿态躲在这样低的地方工作的。我转过来,还是往超级市场的方向走,注意到前面有两个男人相对而立,番把手伸向对方的。只是回去的路上风裹着雪迎面扑来,我躲避不迭,低埋下走近他们,却早忘了看一看他们到底些什么。我惦记着在闭的大门前傻等的那群“乡下”女人们。走近一看,非但那些女人还站在原地,这短短的时间里竟又多了十几个人。女人们还是沉静地伫立守候,只是刚才还在跑来跑去、或是蹲在雪地上的小孩们现在却已经怯生生地噎着,搂住妈妈的腰。我停下脚步,想打听一下发生了什么事,可在我面前,又有一群男人正在大打手。他们与我离得这么近,
“新年好哇三郎先生?”
“又翻上老皇历了。什么逃难,还不是万延元年大暴动以前才有的事!”
“阿仁,你新年好!”“哪里哪里!什么好不好的,我就是这么个可怜虫了!”阿仁一下起来。“要是碰上逃难,我又逃不了,不是喂狗还不就是活活饿死么!”
“啊,去了!看红白歌会来着。要是哪家关上窗闸板偷着看电视,大伙就气得擂他的窗闸板!”阿仁的次自豪地回答。
一月四日早晨,为打长途电话,我第一次下山。连下了几天雪,但通向村公所前面广场的那条狭窄的石路却并不难走。船底型的路上落着薄薄的一层新雪,下面的雪早被踩实了。在这几十个小时里,山脚下的那些男人们为庆贺新年,聚在一起喝得酩酊大醉,可这些足球队的少年们却排着队,踏着雪,跑上跑下,大运动量地训练着。走过超级市场时,我见到的是令人担心的不祥情景,给人一莫明其妙的不和谐的觉。下的超级市场,闭着黄绿斑驳的大门,宛如一辆涂着迷彩的战车。几个从“乡下”赶来的农妇候在檐下,像事先约好了似的,一人带一个小孩,呆呆地站在那儿。既然她们胳膊上挎着空空的购篮,那么她们大概是为了买些东西才在这儿等超级市场开门。有的孩已经累得蹲到了雪地上。看来店门前的这帮农妇已韧不地等候了很久。自从元旦以来,超级市场就一直没有营业。现在,大门依然闭,也见不到店员的影。那么“乡下”的这帮女人提着空篮在这里等个什么劲儿呢?
“孩们走东家串西家,直闹到家家的电视机全都歇了气,还不肯回家呢!”
“三郎先生,阿仁她脑袋有病!”阿仁一直缄不言的丈夫嘴说。听了他的话,孩们都表现令旁观者到难过的不安,动起来。
在我回到仓房二楼的小窝里之后,阿仁一家人冒着大雪慢慢腾腾地向上房挪去。那是给鹰四他们拜年去了。从窗往下看,阿仁的简直像个摇摆不停的雪人,中间那颗圆脑袋已经秃了。没一会儿,我又从仓房的窗瞧见,几个年轻人抱着阿仁,将她搬门房去。那坏事的家伙踢着积雪,在抬阿仁的年轻人周围来去,尖声喊着指挥他们。于是,阿仁的孩们像是忍俊不禁,便爆发了一阵天真烂漫的大笑。
“才不是呢!大伙儿可都逃难来着!”阿仁不为所动,固执己见。
我满腹狐疑地步过去。让超级市场挤兑得早已偃旗歇业的山脚下的几家店铺,一律是房檐低垂,屋内昏暗,房主们只能躲在最黑暗的角落朝外边窥视。白雪皑皑的石板路上人迹罕至,我甚至见不到一个行人,好打听一下“乡下”的那群女人嘛要怪模怪样地守在那里。而且就算有谁到这条石板路上来,只要我走上前去搭讪,他就可能就地解手以避开我。邮局的服务员,我等长途电话时,他总能同我聊聊吧?可那邮局也同歇业的店家一样,不扫檐下的积雪,任其堆在门前。
本章尚未读完,请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仁,那可不是!一辆吉普车开来时,我就在山谷,我可知,国兵还给我瓶龙须菜罐呢,可大人们谁也不知能不能吃,末了还是到小学教员室那儿去了。”
“哪儿啊,我就见过逃难,仗打败了,占领军坐着吉普车开来那会儿,老人啦,动不了的人啦,全搬到山谷里去了,全村的壮丁不是都跑到林里去了?那就是逃难!”阿仁的话里满是顽固愚钝的自信。
我不由得想起,在我那个仓房遭到袭击的噩梦里,觉得阿仁真是个绝对无可逃的人,可你瞧阿仁,她那被挤得像肚脐似的小睛,让白雪晃得眯成一条,她用牙咬着薄薄的嘴,肮脏的,仿佛布满鳞片的耳朵,真像安上了手柄的一圆月亮!她的虽然发育失调,可分明保持着那么一定的理智,她的疯狂的举动或许是阻止售门房独间儿的新战术吧。然而应该领教阿仁的这番计谋的实在不该是我,该是鹰四,鹰四已经变卖了包括阿仁住在内的所家的全地和房产,若是大家能认清鹰四穷凶极恶的本,这也全然有赖于他能够轻而易举比背叛这个胖绝、满心绝望的中年妇女那可怜的计策。这毕竟是一特殊的受。
“雪把电话线压断了,通不到市外!”立刻就有一个老人,从与我近得令我意外的那个低的角落愤愤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