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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生契阔与子相悦(5/7)

他们家虽然是大家,但并不招摇,也不神秘,他家保姆也说不了什么闲话,供邻里们猎奇。只有两不同寻常的居家生活。一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始,他家后晒台上,竖起了一杆天线,这表明他家有了一架电视机。在那年,这是有些招的,所以阿大阿二们对这个话题,嘴封得很。有一回,阿二突然说起了昨晚的一个少儿电视节目,阿大立即用白制止了她。那时候,连小孩都是识相的,一看这情形,便也不加追问,就此罢了。还有一则是他家院墙上的一周碎玻璃片。前面已经说过,我家遭窃是我们堂里的一遭,所以这周碎玻璃片显然不是防贼。那是防谁呢?是防隔堂的孩。隔堂是条人拥挤的堂,本是不相的,可在大炼钢铁那一年,将我们堂与他们堂之间的隔墙拆去,里边的钢炼钢去了,自此,两条堂便打通了。他们堂的孩,总是到我们的宽阔的前里来踢球。球呢,又总是要越过院墙,落。然后他们便十分自然地、手矫健地翻过墙去拾球。为此,经常会发生争端。而有了这一周碎玻璃,他们便不能自由。这是一个无声而有效的拒绝,对这些"野蛮小鬼"的尊严是一个挫伤。"野蛮小鬼",是我们堂对他们的称谓。有的星期天里,这家的儿,就是阿大阿二的父亲,便爬上墙,栽似地补栽着碎玻璃片。他的态度很专注,也很悠闲,还带着些玩赏的意思,将这碎玻璃片栽得错落有致,在太下光芒四。这时候,谁对后来的灾难都是没有预的。

也像是方才说的,这城市的革命是从剪、脱鞋开始的,我们堂里首当其冲第一人,便是那家读土木专业的大儿。这一日下午,他赤着脚,拎着鞋走过堂,走家门。他赤脚走回来的样倒也还可以,并不十分的狼狈,走门后,还回对尾随后起哄的"野蛮小鬼"呵斥了几句。那帮小鬼见他气焰不减,就吃不准是怎么回事,竟有些吃瘪地退了回去。可这只是个小小的开,大事情接踵而来。

我永远难忘在那绸布行业主家中,驻了整整一星期红卫兵,有一日我走过后,从厨房的后窗里,看见阿大母亲的情景。她正在红卫兵的监视下淘米。这已经使我很惊讶了,在这样的日里,他们竟然还正常地行一日三餐。更叫人意外的,是她安详的态度。她一边淘米一边回答着红卫兵们的提问,不慌不忙,不卑不亢。并且,她衣着整齐,净,依然丽。除去比通常神情严肃一些而外,没有大的改变。这使我突然的一阵轻松。自从他家驻了这伙红卫兵,整条堂就都笼罩着沉闷的空气,小孩不再到堂里玩耍,人们即便在自己家里,说话也都压低了声音,那些喜聚集在后里说长短的妈保姆们,现在安分地各在各的家中。人们怀着恐惧的心情,想象他们全家老小这时的情形。有一些可怕的传说在邻里间传,说是他家老先生从二房太太带到这里,七天七夜不被允许睡觉,番审问。我们几乎都没有见过这位老先生,心里以为他又老又衰弱,要熬不过去了,这一家也要熬不过去了。可是,却人意外的,阿大的母亲竟还在淘米起炊。

不久,他家的生活有了变化,二房太太、三房太太全集中到这幢房。而底层则没收去,重又分人家。这两人家显然来自遥远的城市边缘,江北人聚集在棚区。他们说苏北话,多女,因申请不到煤气在后里生着煤球炉,烟熏火燎的。他们喜外活动,我们安静的堂顿时变得嘈杂了,开始接近隔堂的气氛。而前边的院里则堆满了杂,引火的木柴,木凋零了,只剩下一颗夹竹桃和一棵枇杷,兀自落,青枇杷落了满地。而围墙上的碎玻璃早已在第一次抄家的时候,邻的孩闻讯赶来,呼着爬上墙,扫得个一二净。玻璃碴飞溅起来,反着五彩光。这一刹那有一残酷的丽。

这一段日,真是朝不保夕,说不准什么时候,红卫兵就来了。红卫兵来了,邻的"野蛮小鬼"也来了。不是说过,是一个小学吗?小学虽没有明确指令参加文化大革命,可上课是上不下去了。小学生们正无聊,这时也蜂拥而来,汇集此。一时上,简直像庙会一样。里面在抄家,外面墙坐一圈人,墙下也是人,又不知是谁领的,还呼起了号。和任何革命的时期一样,在大革命的狼之下,行着一些狗肚的小过节。前来助威呐喊的小学生中间,有一个女生特别活跃。她显然是革命,所以虽然还不是红卫兵,却也穿上了一洗白了的旧军装。她革命最积极,并且又会爬墙又会上树,是墙上唯一的女生。我们都同在一个小学,她比我低一级,和阿大的妹妹阿二同班。有一回,她正爬在他们家墙上呼着号,突然一回眸,看见了躲在自家院里听动静的我。她刷的一转,指着我大声喝到我的名字:你给我来!有一不祥的预涌上心,可我已没逃跑了,只得拉开门栓走到堂里。她纵下墙,冲到跟前,着我的鼻:是你说我偷东西吗?她的气势完全压倒了我,我很无力地辩解说:不是我说的。她吼了一声:你还赖!就在此时,我看见她后有一个人影,畏缩地一闪,心便使劲往下一沉。这是我们内的另一个孩,特别喜,你明明知她靠不住,可当她来到面前,甜言语地一说,你又相信了她,告诉了她极其机密的事情。我确实很不谨慎地和她说过这话,至于是从哪里听来,我自己也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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