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了的,何况房中不净,虽没甚富丽,床帐却也收拾得一尘不染。赢因有心病,赔女儿也还丰丽,床帐箱柜,样样俱有,且又是个独女儿,内中衣服首饰也都有些。邬合喜望外,娶了赢氏门。丈人是外乡人,无甚亲戚,他自己也没甚亲友,淡然而已。
这赢氏正同龙小官打得火,忽然被母亲识破分开了,如小孩断了,好不难过。没奈何,淹心的苦咽在心里。今听得嫁人,这场喜不小,只望那一晚到了他家,安排一场泼战。又听得媒人说新郎是三十来岁的人了,自然比龙家小二十来岁的分外雄壮在行,且另试新,以广见识,以畅心。
不想到了夜间,那新郎官至诚得很,只把上盖衣服替他宽了,放他睡下。等他解带脱,少不得要假些新娘腔调,谁知新郎竟不动手,也自脱衣而睡,心中迟疑是今日辛苦了,必定稍俟养蓄锐,大动戈。心下虑着,恐不能支敌,为新郎所笑,竟有三分畏怯。等到半夜,孰意这新郎是读尽魏史的,学羊祜陆凯守边之法,各保疆界,不但不来锋,且并不来答话。只急得耳鼻中火直冒,几乎有个焚了祆庙的样,下面清长,恐怕把新得斑斑,不好意思,死命夹,那知这个作怪的越夹得,越唧来的更多,竟像黄河倒了坝,轻易再堵他不住,【自从娶了赢氏门起至此,无一一字不令人笑倒,我亦不能赞,只拍案叫绝,大笑而已。】一夜到明,目未睫,新来乍到,又不好问得。次夜仍复如此,是不知黑葫芦中卖的甚么药,猜详不,过了数日,顾不得羞了,盘问起来,只落一声长叹,两泪,你是何缘故?原来这邬合是个天阉,没有的,有调《黄莺儿》赠他:这太稀奇,虽雄却是雌,腰中并没有风,肾太巍,玉太微,怨爹娘少下些儿费,慢惊是天阉是号,上下两枚脐。
就如太监一般,他本来不打算娶妻,所以独到三十来岁。因他数年来这帮闲买卖,不费本钱,只用屈利奉承得大老官喜,不但有吃有穿,银还成大块挣了下来。蒙他有了这小小家业,终日在外无人照,既无亲人可托,要约个人来伴又不放心,他要寻个妻,初意如搭伴修行一样,若人家有嫁不的石女儿更妙,倘寻得着,这就是天赐姻缘了。【天生石女焉知不是与天阉若者,但是恨不能恰巧相合耳。】万不能有这般巧事,就是年龄大些的寡妇也罢。他是尝过滋味的人,或不在此上工夫,【或恐不然。】便是四五十岁的情愿要,不过借个夫妻名,原不求生儿育女,只烦他看家而已。或是穷家小女儿,他在家无穿少吃,娶了他来,拚着费几个钱给他好的穿好的吃。他尚未经历其中滋味,即如在家老女儿一样,或可相安。起初原不过是这几个主意,都对媒人说过的。不想媒人只图两家成事,好二姓索谢,那男女死活,就总成了他这个奇货,是个久在行,连娃娃的都养过的后婚女儿。【后婚女儿,奇称。】他先也只说一个戏的女儿,不过是将就人,谁知是这样个朵般俊庞。他一见时,心中也有些老大懊悔,暗暗跺脚:将来这一簇新时款的绿巾,此恐不能免,却没有多送回去的理,又不好先呈履历。今见赢氏问他,这可是瞒得过去的,报颜假笑,只得合盘托,满心以为他是个女孩家,还未必在事上工夫。岂知这赢氏就如一个善啖的大肚汉,饿了许久,今日以为来吃饱饭的,不想倒从新绝起他的饮来,【妙喻。】你苦恼不苦恼。他听了这话,不便声,暗暗哭了两三日。那邬合自知不是,他是奉承人的惯家,百般温存,十分惜。赢氏虽然下没得鳝鱼吃,上却每日有腊,酒佳肴的受用。况且吊桶已落在井中,无可奈何,又见邬合趋奉得十分到家,不但连桶替他去倒。他苏州人最净,每晚定要洗洗下才上床,邬合一到日黑,就去掇一脚盆来,只等他一褪了蹲下连忙就替他洗净,用块旧手帕轻轻揩拭,犹恐重了得他疼。间或天冷,赢氏夜间要小解,他怕净桶冰了,他忙先下去坐在上面,等温了,才扶赢氏下床,又怕他冒了风,把背心替他拍拍,等完了,方扶上床。【荀奉情的门生。】至于日间扫地铺床,烧饭煮茶,像活菩萨一般供养,除非有事外方罢。赢氏见他这样周到相怜,倒也换一好心。过了几日,气了,也好好起来,恩恩过日,把个邬合喜得。别人看着他是一对好夫妻,谁知竟是两个兄妹。
且下一边,却说那赢自从女儿嫁,两了一把汗,他的着数都已排定,若是女婿试女儿是个破罐,有甚角,拼着与他两百银讨小买和。不想女儿嫁,女婿文雅温柔得很,竟无一言半语。他夫妻不胜喜,两暗地猜不,氏说:“想是女婿的大得过当,不觉女儿是已经风雨的。”
赢说:“各人的病各人知,大约是女儿伶俐善于遮饰得好,故此不曾脚来,再不然,女婿虽然年老,于此中或者不曾历练,被他瞒过了。”
总想不到这位佳婿虽是男,下边是替女儿一样的毫无气,竟不曾试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