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不但那乡中人,就是那城中沾亲带故的,见州里了个翰林,那趋奉的人真个其门如市。
那阎良有了这亲家,就像翰林院是他自己的一般,又快活又躁,不知不觉大了许多,见人说话声气也响了些,走路肚腆着,腰也了些,逢人没有个舍亲关老爷不开。创氏奉承亲母女儿,一一个亲家太太姑,说笑的容悦。他夫妻二人,恨不得把亲母女婿女儿在上过日。傅厚因阎良有了这翰林亲家,想要因亲及亲的借光,求他女儿富娶与儿傅金,阎良夫妻见他是财主监生,自然喜允,两家结了亲,傅厚同关家算四门亲家了,也来凑闹,送驾礼,送路费。到关起之日,阎良送了许多面吃,又送盘缠四十两。极尽亲亲之谊。关家母亲也十分。
关爵在翰林清淡衙门了几年冷曹,今日削籍为民,到了家,还是那寒酸气象,当日来趋奉的那些亲友半个也无。【无怪其然,人之半个如何还来得?】连阎老亲翁只互相一拜,茶也不留一钟。贵去看父母,相别了几年,一句亲话也没有,连饭也不留一顿,倒是阎良心里还过不去,向创氏:“老关一家回来了,我们或是备席酒请请,或是将就送分仪程遮遮脸,不然太觉得炎凉了,不好意思的。撒把土也迷迷后人的,不要太绝了。”
创氏:“呸,我问你这不好意思有多大小,当日为他家,不知了我们多少瞎钱,以为后来靠亲家有好来,把个女儿也白给了他。这几年我们连半个底钱也没有见他的,今日这样个嘴骨回来,还理他甚么?【甚矣,炎凉者尚稍有人心,不似创氏之绝情绝义也。】要请要送,你拿钱去用,我是没有的,穷神的烧纸退送他,还怕去的不远,你还要招揽他呢,你敢是拾着倒运的票了。”
那阎良素常有几分惧内,不敢不遵,此后两亲家总不大上门,淡然而已,他夫妻更有可笑之,当日叫关必显声声姑爷,今称女婿,叫贵不但不呼姑,好则称曰大姑娘,不然则叫大。叫傅金富,仍是姑爷姑。那富已嫁了傅家,见家寒,生怕他们借东借西,见面连话也不多说。那傅厚父越发不消说得,偶然相遇。一拱即别开。关爵见他们这光景,唯有腹中暗笑,且权搁起。?
再说钟生那日在午门外放了来,他毫无愠。到寓,连夜收拾回家。也有人他是个豪杰,想要送他,恐有朝廷耳目,不敢相亲,钟生官一场,并无私蓄,唯有衙袖清风,踽踽凉凉,带领妻妾儿。此时钱贵生了一已四岁,代目也生了一两周多了。雇了轿车,到张家湾来。先差家人钟用去寻店安歇,并雇船只,钟用到了那里,看见一个冲天大招牌,上写:家老行,包写南京各省官座大小船只,不误主顾。
他便去问南京的船,一个四十多岁掌柜的问:“是那位老爷要往南京去?”
钟用:“是刑钟老爷,原是南京人,如今要回家去。”
便问:“你们这里那里有好店,我们老爷权住两日,好等雇船?”
那掌柜的:“这位老爷可是人称他钟重金的么?”
钟用:“正是。”
那掌柜的:“钟老爷既是我们同乡,又是素常闻名的好官,何必下店,那店中人杂,家眷住着也不便宜,我舍下房尽宽大,腾几间将就住着,过两日等我效劳,看有回的民座,价钱贱些的,雇一只去。”
钟用见说再三了谢,忙回旧路,迎着钟生说了,钟生甚喜,就到他家来。刚才把上房腾开,让了内眷去,这掌柜的同他个七十多岁的老叔叔,陪着钟生客厅内坐。钟生谢借房盛情,那老人:“老爷大名,这几年来来往往的人传说,老汉闻知久了,今日幸得到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况在同乡,礼当接待的。”
钟生:“老丈来了多少年了?”
他:“老汉来久了,舍侄才来不上几年。”
正然大家闲话忽听见里面几个妇人哭声震耳。钟生吃了一惊,正要叫人去问,只见一个仆妇走来,:“叫请老爷陪这位太爷大爷去。”
钟生惊疑,忙同那老儿叔侄去。
你是什缘故?先钱贵同代目下车时,这家一个老妇人同一个媳妇来接着,让到上房坐下,称钱贵为大,代目为二,彼此说话。那代目看他婆媳两个很像他的祖母母亲,心中想,他们在南京,如何到得这里,大约是形状相似。那两个妇人也不住看他,又听得都是南京语音,忍不住问那中年妇人:“府上贵姓?”
妇人答:“寒家姓。”
代目心下一惊,:“也姓。”
又问:“,你贵姓。”
答:“我贱姓那。”
代目忙指着那老妇:“这位老尊姓可是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