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山坡上,她一言不发,一气打了七十发弹,枪枪命中目标,前方五十公尺一棵近尺的白杨树被拦腰斩断,看得莫山目瞪呆。打完了,她抚着伤痕累累的树茬,无声的泪像是漏天的雨,得不可遏止。那天她只跟莫山说了一句话:你可以了。
从此之后,她便以为同莫山再也没有丝缕的关系了。可以近在咫尺、天各一方的境界了。然而这毕竟是自欺欺人。
相逢时难别更难。事实上,这些年里她的心里仍然不可磨灭地活跃着三月在彰德府北平原上飞骑的英武少年。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在她接受了远行的任务之后,抓住了一个时机,她还是不避风险不计后果甚至是不畏羞耻地找到了那片雪地——她要在离去之前了却她所有的思念。
那个雪天,在那塘鲜艳的炭火旁边,莫山埋着,默默地听她一遍又一遍地诉说,一次又一次地无声地为她拭脸上的泪痕。莫山说:“我对不起你。”
她掐着他的胳膊说:“你何止是对不起我啊,你实在是害了我啊。你把一个女从沉睡中唤醒,你让她看见了一扇照光的门,可是你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你就急急忙忙地把门关上了溜走了。你给我留下的是什么你知吗,那是一把戳心的刀啊。”
莫山说:“我没有想到,你是这样的痴情。”
她更加凶狠地掐着莫山的胳膊说“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人?你以为我真是个杨的妇吗?你知吗,一个女人上了一个男人,那是要以命相许的。你跟那个女人散了,你要跟我在一起。”
莫山苦笑着摇了摇:“我不到。至少下我不到。”
秋江泪圆睁:“为什么?”
莫山说:“我不能在她不在我边的时候抛弃她,我不到。”
她抬起泪说:“那我等,等到地老天荒我也要等。等到死去的那一天我也要等。”
莫山的脸上堆满了大的苦痛的表情,喃喃地说:“别这样…秋江,我知你的心…可是,我已经伤了一个了,我不能再伤第二个了…”
秋江的哭声戛然而止,她仰起苍白的脸庞,失神地把目光投向某,睛里不再有怨恨,也不再有渴望。她在一片我两忘的境界里看见了一个漆黑的夜晚,看见了隆重的云层下的一个茕孑而立的女。她就那么长时间地面而立,站得两僵。站得久了,就心静如了。最后,她就呆滞的目光定定地投向那盆红的炭火。
那是一盆怎样的炭火啊,黑的木炭燃了透明的暗红,一块拥抱着一块,互相燃烧着熔化着,偶尔毕剥一两声清脆的炸响,像是不为人知的窃窃私语。屋里没有灯,只有一盆炭火在四闪烁着玫瑰的颜。
就在那盆炭火的旁边,秋江解开了上所有的钮扣,展示了一个女人酝酿了二十多年的全丽。她不知自己为什么会那么,也许她没有足够的理由,也许全世界的理由都在她的手里。了就是了,不是开始,也不是了结。了就可以无牵无挂地远行了。
现在,跟随秋江的只有两件东西了,那便是旗袍和手枪。这两件东西也是她此行的基本武。一袭轻柔的旗袍穿在上,别的魅力便油然而生,并且时刻提醒着她的步履。好的女人穿着好的旗袍,走在洛安州的青石路面上,构成了一副独特的旖旎风景。
没有人会想到,在这旖旎的风景后面,还掖藏着一柄东张西望的朗宁牌七音手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