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来的,小闻音你怎么还为虎作伥?我跟你讲,梁大牙的步,有你一份功劳。但是以后,这个人要是狂上加狂,你也脱不了系。”
东方闻音羞涩一笑,说:“我是他的文化教员嘛,我以老师的份帮我的学生说一句话,梁必达不是梁大牙了,他现在有了很大的步,不会狂上加狂了。”
第十四章
七
谈话是单独行的。先是杨辉同梁大牙——梁必达谈,王兰田同东方闻音谈。
如此一来,就使这次谈话显得异乎寻常地重要和神秘。当然,重要和神秘的只是杨辉同梁必达之间的谈话,共谈了三个钟,而且没有任何人知这次谈话的内容。
王兰田同东方闻音的谈话倒是很轻松,像个长辈看望后生,又像是师生之间对于学问的切磋。王兰田先是充分地肯定了东方闻音的步,又十分关切地询问:“你最近都读了哪些书?”
东方闻音回答说:“除了学习《论持久战》,还读了一些闲书,譬如《诗韵集成》和《闲情偶寄》。”
王兰田颇为意外地说:“这两书都是谈文说艺的,东方同志莫非志在此乎?”
东方闻音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那倒未必,只不过我到凹凸山,急急忙忙,许多书都丢了,只剩下几本。还有一本英人的《莎翁十四行》,闲暇时偶尔翻翻,不甚明了,只是觉得趣味有很大的不同。首长国学造诣,敬请赐教。”
王兰田说:“赐教不敢当,我本来就是教书匠,倒也委实有些会。我以为,《诗韵集成》虽然只是韵学,但是一个‘韵’字又有很的讲究。同样是采韵,有的虽然工整却不见灵,有的虽然可见灵又不见境界,有的有灵也有了境界,却又少了。妙手采韵三昧,往往韵在韵外,见音见形见神。韵脚如山,神形似,无山不存,山无不秀。中国的文字不同于西洋,西洋字就是字,字里没有灵魂。汉字本却是同历史丝缕纠缠的。甚至可以说,汉字是中国历史的另一条脉络,所以形态中就有很多蕴,笔画之间暗寓情境。
为什么说中国的诗不好作呢,作好了也不好品,更不好翻译。西人是很难会中国诗词的妙的。反过来说,我们所读到的西人诗词,都是经过翻译的,这就势必要大打折扣。诗词不同于小说,故事或可翻译个大致意思,境界却是无法翻版的。不懂西文去读西人的诗词,实
际上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荒唐事情。我劝你少读西人诗词,光是一本《诗韵集成》,仅仅就韵见诗,就是博大了。你再回过来,从字里找诗看看,或许会有新的妙。”
东方闻音如同醍醐,亦惊亦喜,情不自禁地就喊了一声先生,说:“听先生一席话,真有茅顿开之。先生对于中西文辞差异的阐述,我还是一回听到,的确耳目一新。”
王兰田笑笑说:“东方同志这是表扬我了,我这不过是一家之言。我个教书匠,不教书了还是好为人师,算不算是瘾癖啊?”说完又转过话题,拍了拍腰际的手枪,又指了指东方闻音腰间的手枪说:“你看,人家都说,两个武松谈虎,两个屠夫谈猪,咱们这两个扛枪的居然在这里谈书,还真有一超凡脱俗的意思呢。你说是不是啊?”
东方闻音也笑了,说:“当真是难得有这一份闲情逸致,先生这一课,够我揣一阵了。”
王兰田说:“那好,第一堂课结束了,咱们现在开始上第二堂课,不过这堂课你我换个位置。你当先生,我当学生。”
东方闻音立即就红了脸,说:“首长吓唬我呢,我这底,怎么能给首长当先生呢?”
王兰田说:“我不是让你讲诗韵,你给我讲讲你对这次分区领导变动情况的看法,特别是对于梁大…梁必达同志任分区司令员的看法。”
东方闻音微微一怔:“…这个问题我还当真没有仔细想过。上级的一盘棋,不是我们这些凡胎俗的能看眉目的。”
王兰田笑了,笑得意味长:“你这个妮,也开始有城府了。也好,这样可以避免犯自由主义。那么,你就谈谈你对梁大牙同志的看法。”
东方闻音想了一会儿,抬起说:“总的说来,梁大牙——梁必达是个好人。”
王兰田说:“这是什么话?梁大牙当然是个好人,否则怎么会让他当分区司令员呢。梁大牙不仅是个好人,而且是一个众的好人。”
东方闻音抿嘴一笑说:“我是说梁…必达同志步很快。其实梁必达是个很有思想的人,脑不笨,也很会琢磨事。从战斗的角度看,县大队长已经当得比较成熟了,但是现在就去当分区司令员,我还是有担心他的组织能力,特别是团结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