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汉英都说了些什么,陈墨涵已经听不清了。他的视野里现了两个人,一个是梁必达,一个是朱预。在抗战最艰苦的岁月,山南山北齿相依,如今刚刚打走了异族,又反目成仇兵刃相见。这一枪该怎么打,陈墨涵很惶惑。
“二旅。”刘汉英又低沉地喝了一声。
“到!”应声而起的是梓威…
陈墨涵打了一个冷战,腰杆不自觉地了。他突然意识到,摊牌的时刻已经近了。两年来,他和他的弟兄们忍辱负重,低声下气,不该说的话说了,不该的事了,一寸一寸地麻痹了刘汉英等人的警惕,一寸一寸地获取了他们的信任。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当初是为了保存实力,使老七十九军和七十九团的弟兄得以休生养息。那么,保存实力又是为了什么?现在总算有了一千二百多人了,有了迫击炮连和机枪连,还有赵无妨、陈士元、余草金等一批肝胆相照的铁杆弟兄。几年来,他一片苦心孤诣惨淡经营,弟兄们委曲求全以泪下酒,共同死死地守着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像是一冰冻不断火不化的金箍,将上上下下的情板块牢牢地箍在一起,成为一座风雨不透的神堡垒…
可是这支队伍最终将向何?
他陈墨涵所能够倚重的,还是七十九军的幽灵,他一次又一次舞动原七十九军灵魂的旗帜,他是凭借着武培梅和石云彪、莫山等人的抗日壮举和威望,才把众兄弟的意志地维系在一起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与其说是他在指挥这支队,倒不如说是七十九军的亡灵在控制这支队。一支队可以打散,可以打,但它的神是不朽的,是固的。石云彪、莫山等人对队的影响植于每个官兵的心灵。原七十九军老军官赵无妨、陈士元、余草金等人之所以对他充分信赖鼎力相助,是因为他们把他看成是石云彪和莫山意志的忠实继承者。
他们理队,暗中还是靠“先士卒”那一,还是靠“士兵吃,军官吃稀;士兵吃稀,军官喝”的甘苦与共的神召属。所谓军官队伍里现了贪污腐败吃喝嫖赌现象,那其实都是在演戏,是虚晃一枪,是故意作一副丧志堕落的颓废神情给刘汉英和张嘉毓看的,是另一形式的韬光养晦。
刘汉英和张嘉毓等人哪里知,在陈墨涵的默许甚至暗示下,赵无妨也在队内建立了“国神学会”现在的一营营长陈士元、三营营长余草金和七名连长都是该学会成员。该学会只有一个纲领:光复七十九军神,为武培梅将军和老长官石云彪团长、莫山团副复仇。
陈墨涵比任何人心里都清楚,他所领导的这个团,仍然是一颗随时都有可能引爆的型炸弹。倘若他同自己的队离心离德,他最终也将被炸得粉碎骨。陈墨涵当然不会同他的队离心离德,事实上他已经当仁不让地成了这支队伍的主心骨。投军以来,他还没有发现有谁能够取代石云彪和莫山在他心中的位置。无疑,他将定不移地照石云彪的神领导这支队伍。
他没有想到,生死存亡数度秋,远在千里之外,还有一双苍老悲怆的睛在密切地注视着他。就在他担任三团团长之后的第九天,他突然接到了由赵无妨转来的一封密信:“七十九军所有在天之灵均为你们艰苦卓绝的奋斗神而欣。剑胆琴心,日月可鉴。我以一名抗日将领的名义命令你们,以民族利益为重,不义之战不战,是非之地不留…为生存计,宜暂收锋芒,免锐气,敛翼待动。俟时机成熟,弃暗投明。”
这封密信让陈墨涵惊骇不已。如此说来,自己的所作所为,自己的心底藏着的那个秘密,全都被人悉无遗。那么,这位自称“抗日将领”的人是谁呢?莫非就是那位在最统帅忍辱栖、度日如年的陈上将?
赵无妨没说。陈墨涵也没问。大家权当没有发生过这回事。但毋庸置疑,陈墨涵毫不踌躇地信赖了这个似乎来自天外的指令。直到后来一个叫小于的女现了,陈墨涵才知这封信居然是由秋江辗转传过来的。密信中就他的下一步行动,也作了的署,要他严格掌握队,控制异己分,不久将有人同他取得单线联系,协助他行动。一阵噼里啪啦的鞋碰撞声响起,陈墨涵倏然警觉。抬起来,才发现作战会已经结束,军官们已纷纷起立。陈墨涵霍然站起。此时他看见中将师长刘汉英正冷冷地注视着他。在刘汉英的旁,还有一双睛,向他投过来一个意味长的微笑——那是少将副师长文泽远。
第十八章
三
陈墨涵得知韩秋云嫁给了半真半假的洋人乔治冯,并且即将远走飞到加拿大,是在蒋文肇总司令亲临舒霍埠那天。那个日离日本天皇宣布无条件投降已经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