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年5月全班参加“加陆军师野战阵地攻防演习”组织指挥全班快速占领阵地，比预定时间提前1分40秒完成击准备，标尺误差仅07，创集团军该项业务最记录，受检阅此次演习的总首长亲切接见…

像这样的，韩陌阡基本上一目十行，速战速决，看完就扔。这样的情况太普通了，在集团军一级闹个一名二名的，立几个三等功的，韩陌阡的办公桌上比比皆是。接见一下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多啦，那都不是指标。韩陌阡有几千份材料要看，不可能在每个人的上都下同样的功夫。

一堆表格、鉴定、事迹等等材料，就像一桌纷繁零的扑克牌堆在韩陌阡的面前，他一遍遍地洗这些牌，正着洗反着洗，循序渐地洗和参差渗透着洗，每洗一遍，桌的压力就减轻了分——一批人被打另册，而另一批姓名却抓住命运的船舷死不松手，咬牙关持在桌面上。于是再洗，又一批姓名纷纷落，桌面上的队伍更加短小悍。

这俨然就是一场严酷的战争，几千个人在他们本人并不知真相的情况下，他们的品行和他们的经历却被别人派遣去，集合在韩陌阡的桌面上角逐厮杀，他们使用的兵不是刀剑枪炮，也不是炸药导弹，甚至就连谋略智慧在这个战场上也派不上用场——结局的胜负似乎是早就决定了的，当然，胜负并不是由韩陌阡来决定的，而是他们自己——他们在此前为自己积累的能量在此刻骤然相撞，狼奔豕突于不足两平方米的战场。

几番比较，那山峦一样耸的材料便摊成了五堆，韩陌阡的视野于是就清晰了——本战区炮兵现有四年以下兵龄的训练骨（战斗连队的代理排长、班长、副班长）共有三千四百二十六人，已经纳各级预备提使用的在册苗一千一百三十三人，在军以上机关组织的各竞赛或考中得过名次的二百五十七人，其中获得过前二名的一百六十二人次，获得过综合成绩和单项成绩第一名的二十八人次，重复获得过第一名的有九个人。

如此一来，不幸和幸运、胜利和失败便同时诞生了——成千上百个年轻的小伙最终落，韩陌阡有一千条理由对他们的前景不予乐观的估计，他一边将他们的材料从桌上扒拉下来，桌边一只硕大的废纸篓里，一边由衷地替他们惋惜——殊不知，这些人也都是优秀的炮兵，在一个单位，一个连，一个营，乃至一个师，都是独领一方风叱吒风云的人，而在这里，却被不容置疑地排除在韩陌阡的视野之外了。

在大量材料到废纸篓的同时，韩陌阡关注的视野也逐渐收拢，最终，另外一批人像群星一样冉冉升起在夜幕降临的空中，这些名字在韩陌阡的脑海里终于化了。当然现在他还无法判断他们是否有“酒糟鼻”或者有“焦黄的牙齿”

五

准确时间是某年某月某日北京时间十一四十五分，韩陌阡将第三分最后一份简介扔废纸篓，将桌上林林总总的东西归拢整齐，锁上屉，便起夹起包，准备离开办公室。这已经是下班时间了。但是在下了两层楼之后，韩陌阡似乎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心里隐隐地冒一件事，便停住了步，思忖片刻，自我一笑，又接着往下走。

在楼底下遇见了夏玫玫的偶康平和政治机要员吴丽云，两人说说笑笑地往外走，韩陌阡躲避不及，只好着迎了上去，公事公办地打了个招呼，然后接着背而驰。边走边想，吴丽云的嘴也太红了，为什么会这么红？莫不是涂了什么东西？机关是不许化妆的，她居然敢明知故犯，她是从哪里来的神力量？又暗笑自己，狗咬耗多闲事。忙了一个上午，腰酸背疼，遇上个红嘴，不是个坏事也不是个好事，他的呢。妻林丰今天在门诊值班，儿韩大江全托，这顿饭还是在单堂吃，吃完饭，务必要迷糊半个小时以上，下午结束工作，给萧副司令提供一份翔实可靠的名单。

往前再走几步，突然又有什么东西了脑里，想想不对，还是回去先看看，万一有什么隐蔽的事情忘记了，搁到下午那是就大海捞针了。

想到此，便不再踌躇，转原路返回，打开办公室，把纸篓拖来，将上面的几个纸团一一打开，终于就找到了要找的那一张。

蔡德罕，男，某某某某年1月生，某某某某年12月伍，某某某某年6月党。

民族：汉。

籍贯：某某省曹县前桥乡蔡村。

家：富农。

本人成份：学生。